朱元璋揣着马皇后给的锦盒,又让人从库房里取了两匹苏州新贡的云锦,还有一套工部刚打好的黄铜榨糖模具——样式比朱允熥糖坊里的精巧不少,边角都打磨得光滑发亮,一看就费了心思。他提着这些东西往东宫走,龙靴踩在金砖上,步子却有些发沉,活像当年要去见郭子兴时那般,既有点底气不足,又想硬撑着体面。
到了东宫门口,内侍刚要通报,被他按住了:“别嚷嚷,我自己进去。”
朱允熥正在房里对着账本发呆,肩膀上的伤涂了药,不那么疼了,可心里那点别扭劲儿还没散。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朱元璋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个锦盒,不由得愣住了——这阵仗,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皇……皇爷爷?”他赶紧起身,下意识就想往后躲,却被朱元璋抢先一步按住了肩膀,力道放得极轻,生怕碰疼了他。
“哎,坐着,坐着说。”朱元璋把东西往桌上一放,云锦的流光溢彩晃得人眼晕,黄铜模具在阳光下泛着暖光。他搓了搓手,竟有些不好意思,这模样落在朱允熥眼里,比疾言厉色更让人诧异。
“那个……”朱元璋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锦盒,递过去,“你奶奶给你做的平安绳,说是保平安的。”
朱允熥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根红绳编的络子,坠着颗小小的桃木珠,针脚细密,一看就是马皇后亲手做的。他捏着那根绳,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还有这个。”朱元璋指着那两匹云锦,“给你做几件新衣裳,别总穿得跟个账房先生似的。”又拍了拍黄铜模具,“工部那帮小子新打的,说是省力又出糖多,你拿去试试,要是不好用,回头爷爷再让他们改。”
朱允熥看着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看朱元璋——这位刚用鞭子抽过他的皇爷爷,此刻正像个等着夸奖的孩子,眼里藏着点期待,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忽然想起父亲的话,想起奶奶的平安绳,心里那点气,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皇爷爷……”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朱元璋打断了。
“哎,允熥啊,”朱元璋在他对面坐下,难得放软了语气,“先前是爷爷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