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虚与委蛇,各怀鬼胎

凌岳那平静却暗藏锋芒的反问,让营外的气氛瞬间凝滞。王立脸上的倨傲微微一僵,他没想到这位看似年轻的“凌将军”如此直接,丝毫不给他转圜试探的余地。

他干笑两声,试图缓和气氛:“凌将军快人快语,王某佩服。实不相瞒,我家张大王听闻将军以少胜多,大破鞑虏阿术,保得合州无恙,心中甚是钦佩,故特派在下前来,一是代为致贺,二是想与将军商讨这川东抗元之大计。”他巧妙地将“询问”变成了“致贺”与“商讨”,姿态放低了一些,但话语间依旧将张钰置于主导地位。

凌岳心中冷笑,面上却稍缓和:“原来如此。张大王有心了。抗元御侮,自是吾辈职责所在。只是…”他话锋一转,露出恰到好处的沉重与疲惫,“我军虽侥幸击退鞑虏,然亦伤亡惨重,更兼前日地动山摇,天降灾厄,营地损毁,粮秣匮乏,实是元气大伤,如今不过是勉力支撑,整顿残局罢了。恐一时难以与张大王共商大计,唯有先求自保而已。”

他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既点明了自己的困难(这是事实),也暗中示弱,降低对方的警惕和期望值,避免被其立刻当成需要吞并或打压的目标。

王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仔细打量着凌岳身后的军阵和营地,虽然军容严整,但士兵们大多面带菜色,衣甲破损,营地内也确实能看到大量地震留下的断壁残垣。看来对方所言非虚,确实损失巨大。这让他心中的忌惮稍减,但贪婪之心却悄然升起——一支被打残了的精锐,一块刚刚经历血火又遭天灾的肥肉…

“哎呀,竟有此事!天灾无情,将军与将士们受苦了!”王立立刻换上同情的神色,“张大王一向急公好义,最是体恤抗元同仁。这样,王某回去后,定将将军此处艰难禀明大王,或可请大王拨付些粮草兵甲,以助将军重整旗鼓?”

他以退为进,试图以援助为名,行渗透探查之实,甚至可能想以此为借口,将来派人常驻,逐步蚕食。

凌岳岂能不知其意?他立刻婉拒:“张大王美意,凌某心领。然我军虽困顿,尚能自持,岂敢劳烦张大王?且川东各地皆需抗元,张大王负担已重,凌某实不敢再添负担。待我等稍复元气,必亲往渝州拜谢张大王。”

他再次强调自持,并暗示将来会去“拜谢”,既拒绝了对方 immediate 的“好意”,又留下了未来接触的活口,不至于立刻撕破脸。

王立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有些不悦,但见凌岳态度坚决,也不好强求,只好打个哈哈:“将军高义,既如此,王某便如实回禀。只是…”他话锋又一转,“如今川东局势纷乱,鞑虏虽暂退,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各地义军、官军乃至…嗯…山林豪杰,龙蛇混杂。将军此处位置紧要,易招人觊觎。若有需相助之处,或是遇到什么…不长眼的骚扰,尽管派人来渝州知会一声,我忠义军定不会坐视不管!”

这番话看似关切,实则暗含警告和划界:这地方很乱,你罩不住,有事得找我, implicitly 将钓鱼城区域划入了他的“势力影响范围”。

凌岳心中明镜似的,淡淡道:“多谢王将军提醒。凌某省得。我部将士虽疲,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若有宵小之辈敢来犯境,自有刀剑招呼。”

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他身后的军阵似乎也感应到主将的意志,无声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一股肃杀之气再次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