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基,”陈兴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有力,目光直视着朱瞻基焦虑的眼眸,
“你看到的,是刀光剑影,是狂风骤雨。这很好,说明你心系家国,有忧患之识。”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慵懒的金锭和安静的墨蹄,语气带上了一丝深意:
“但你父王看到的,是定海神针,是静水流深。”
“金锭贪睡,可若有鼠辈敢在它面前放肆,那利爪尖牙,从不留情。”
“墨蹄活泼,但它的缰绳,始终牢牢牵在殿下手中,让它向东,它不敢往西。”
陈兴的手在朱瞻基肩上微微用力,传递着信心:
“陛下之心,如日月昭昭。汉王之势,看似滔天,实则如无根浮萍。”
“这庭院的宁静,是陛下的恩典,更是你父王胸有成竹的底气!”
“你父王此刻的‘闲’,恰是最大的‘忙’——忙在养精蓄锐,忙在洞若观火。”
“瞻基,把心放稳。天塌不了,也轮不到你来顶。”
朱瞻基被陈兴这番沉静而充满力量的话语,以及那不容置疑的肩头力量所摄。
他看着陈兴笃定的眼神,又转头看向父亲。
朱高炽不知何时已放下了点心,正平静地回望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历经风浪后的从容和宽厚,仿佛在无声地说:孩子,别怕。
朱高炽这才温和开口:“瞻基,过来。”朱瞻基依言走近。
朱高炽拿起一块新的点心,却不是喂猫,而是递给了儿子:
“跑马回来,饿了吧?尝尝这个。墨蹄方才也跑累了,去,给它也喂点水。”
他的语气平静如常,仿佛刚才儿子那番关乎生死存亡的忧虑,不过是寻常家事。
朱瞻基接过点心,指尖能感受到父亲掌心的温热。
他看着父亲沉静如深潭的眼眸,再看看陈兴那稳如泰山的姿态。
心中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竟奇迹般地开始平息。
一股暖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取代了冰冷的恐惧。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水碗,拿起水瓢,认真地给眼巴巴看着他的墨蹄添水。
少年挺直的脊背,似乎也随着这简单的动作,重新找回了力量。
庭院里,阳光依旧温暖,蝉鸣依旧悠长。
朱高炽重新拿起一块点心,轻轻挠了挠金锭的下巴,橘猫舒服地发出更大的呼噜声。
一切仿佛从未被打扰,只有少年添水时那专注而平和的侧影,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经历的心潮起伏,以及此刻归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