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来的县太爷,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还是京城来的公子哥儿不晓得此地的水深火热,一上来就玩这么大?
尉迟嘉德心里苦得像吞了黄连,满腹都是咆哮的委屈:以前清剿好歹还做个计划、带足人手(虽然还是打不过),这位爷倒好,上下嘴皮一碰,直接让兄弟们前去“清理”?!
苏康看着尉迟嘉德瞬间魂飞魄散的惨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翻了个白眼,语气陡然冷硬了几分:“尉迟县尉,执行命令!你看本官像是有闲心与你说笑的样子吗?!”
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碴子,“速去快回!误了事,唯你是问!”
这顶“贻误军机”的大帽子砸下来,尉迟嘉德就算再怂,也得硬着头皮接住了。
他内心哀嚎一声,知道已经是多说无益了。
这位爷虽年轻,但眼神清亮,没有丝毫戏谑,竟是真的铁了心要他们去捅那阎王殿!
他猛地一抱拳,那铁塔般的身形似乎都晃了晃,咬着后槽牙低吼出声:“卑……卑职……领命!”
那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绝望的壮烈。
他不再废话,转身冲着院里那些正竖起耳朵、脸上也写满惊惧和抗拒的衙役班头们,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
“李班头、张班头、陈班头,带上你们的人!把吃饭的家伙都给老子抄上!”
吼完,他又冲管车马的老吏嘶声力竭:“老郑,快!把所有能拉东西的车,马车、骡车、牛车、驴车,全都他娘的给老子套上!三匹马拉不够就套两头牛,两头牛不行就连驴子也顶上!少一辆车老子唯你是问!”
一时间,原本还算肃静的县衙后院里,鸡飞狗跳。
呼喝声、抱怨声、兵刃碰撞声、牲口嘶鸣声,混杂一片。
衙役们不情不愿地整理着腰刀锁链,套车的老郑嘟囔着把衙门里仅存的三辆快散架的马车、三辆慢吞吞的老牛破车、还有一头脾气倔强的灰毛驴都给套上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有去无回般的灰败。
那架势,不像去“清理”匪窝,倒像是提前为自己准备拉尸体的车队。
尉迟嘉德黑着脸,当先爬上前头那一辆看着还能走直线的破马车。
车轮滚动,这支由恐惧和抱怨组成的“平匪大军”,在衙门前无数道诧异、同情和略带幸灾乐祸的目光送行下,垂头丧气,蔫头耷脑地驶出了威宁县城东门,踏上了通往龙虎岗那条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更可能是有去无回的黄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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