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给了刘显的匈奴叛军,更多的时间。
并州壶关之外,曾经的军事重镇,如今已是一片狼藉。
关墙上下,布满了激烈攻防,留下的痕迹,残破的云车、烧焦的撞木散落四处。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关隘,已然易主。
刘显站在壶关的城楼上,望着关内萧瑟的景象,以及正在打扫战场的匈奴士兵。
脸上并没有太多,攻占雄关的喜悦,反而带着一丝忧虑。
他年约四旬,面容粗犷,眼神中既有匈奴贵族的傲慢,也有历经磨难后的沧桑。
“单于,”一名浑身浴血的部落头领走来,兴奋地禀报,“壶关已下!”
“缴获粮草兵甲无数!儿郎们士气正旺,是否乘胜进军,直扑邺城?”
刘显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东南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
看到那支正在北返的燕军铁骑,“慕容恪……不是石虎。”
“他既然派兵回来了,就不会让我们,轻易得逞。”
“慕舆根那个家伙,现在用兵沉稳,不好对付。”
他顿了顿,沉声道:“传令下去,加固壶关防御。”
“向四周坞堡征兵征粮,但暂不向邺城方向大规模进军。”
“派出斥候,全力打探,慕舆根军的动向和兵力!还有……”
他压低声音,“派去联系冉魏和……塞外柔然的使者,有回信了吗?”
他现在需要盟友,需要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来对抗即将到来的燕军反扑。
复国的梦想很诱人,但现实,更加骨感。
慕容恪的阴影,即使远在江北,依旧笼罩在他的心头。
与此同时,幽州北境,长城沿线。
寒风中,几缕孤烟笔直升起,那是烽燧示警的信号。
一队柔然游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荒芜的山丘上。
他们骑着矮小,但耐力极强的蒙古马,身穿皮袍,头戴皮帽。
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眼神凶狠而贪婪,如同草原上觅食的饿狼。
为首的名叫兀脱,是柔然可汗郁久闾麾下,有名的“剥皮者”,以残忍好杀着称。
他勒住马,眺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燕军戍堡。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
“慕容家的崽子们,胆子变小了啊。”
他嗤笑着,用生硬的匈奴语,对身旁的副手说道,
“以前我们的人,靠这么近,早就冲出来砍杀了。”
副手谄媚地笑道:“头人,听说慕容恪,带着大部分能打的南下了。”
“现在这里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吓破胆的绵羊。”
兀脱眼中,贪婪的光芒更盛:“长生天赐予的机会!”
“告诉儿郎们,分散开来,抢掠靠近长城的村落!”
“男人杀掉,女人和牲畜带走!记住,别碰那些戍堡,专挑软柿子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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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像狼群一样,一点点把慕容家的肉撕下来!”
他并未得到,大规模入侵的命令,獠戈可汗还在观望,等待最好的时机。
但小规模的掠袭,既能满足,部下的掠夺欲望。
也能试探,燕军的虚实,为可能的大举南下做准备。
无数的柔然轻骑,呼啸着散开,如同瘟疫般渗入燕国北疆。
哭喊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再次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响起。
邺城太傅府,慕容评看着各地,雪片般飞来的告急文书。
壶关失守、并州多处郡县遭劫、北疆村落被屠……,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手中的金玉算盘,拨得噼啪作响,却算不出一个,安稳的未来。
“太傅,慕舆根将军行军迟缓,照此速度……”
“抵达并州尚需时日,恐刘显贼势坐大啊!”幕僚忧心忡忡。
“北疆柔然日益猖獗,边军求援文书,一日三至。”
“是否再向大司马,请调部分兵马回援?”另一人建议。
慕容评烦躁地,放下算盘,揉了揉太阳穴。
“催!八百里加急,催促慕舆根,加快行军!”
“告诉慕容绍,邺城防务重中之重,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再调兵……不可!大司马南征失利,已损威望!”
“若再强行抽调兵力,导致江北有失,你我皆成罪人!”
他内心焦灼,既怕后方真的崩盘,自己承担罪责。
又怕慕容恪认为他无能,借机削弱他的权力。
这种走钢丝的滋味,让他寝食难安。
他只能一方面不断向慕容恪诉苦求援,一方面严令各地坚守。
同时暗中加大了,对境内豪强、流民的盘剥。
以筹集更多的“军费”,维系这摇摇欲坠的局面。
河北大地,烽烟四起,各方势力在慕容恪留下的权力真空中,展开了新的角逐。
狼顾与狐疑,成为这片土地的主旋律。
第三幕:渔翁利
长安未央宫,与前线的紧张,以及河北的混乱相比。
关中的气氛,显得相对平和,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
苻坚一身常服,坐于偏殿,面前摆着简单的膳食。
王猛坐在下首,两人正在用膳,但更多的精力,显然放在面前几份密报上。
“景略,”苻坚放下筷子,拿起来自“冰井台”的密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慕容恪分兵北返,冉闵出城追击,江北战事,看来是了结了。”
王猛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这才开口道。
“陛下,慕容恪此番退兵,实属无奈。.”
“其河北根基不稳,刘显、柔然内外交困。”
“迫使他不的不放弃,即将到嘴的肥肉,此乃天佑大秦。”
“天佑?”苻坚哈哈一笑,意气风发,“亦是景略你,运筹帷幄之功!
“若非你,力主固守潼关,整军经武,我大秦何来,今日坐山观虎斗之从容?”
他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大地图前,手指点向东方。
“慕容恪与冉闵鹬蚌相争,如今皆疲敝。慕容恪失其锐气,冉闵虽得喘息。”
“然江东残破,元气未复。此乃我大秦东出之天赐良机!”
他的目光灼热,充满了,开拓的渴望。
王猛起身,来到苻坚身侧,神色依旧冷静:“陛下所言极是。”
“然,时机拿捏,至关重要。慕容恪虽退,虎威犹在,其河北根基未损。”
“我大秦过早东出,恐迫使其与冉闵暂时联手,或全力与我相争,非智者所为。”
“那景略之意是?”
“稳守潼关,继续观望。”王猛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其一,命邓羌、张蚝加强对陇关、潼关防务,严防匈人。”
“其二,秘密调集兵力,于河东方向,做出威胁,慕容燕国西境之姿态。”
“牵制其部分兵力,使其无法,全力平定内乱。”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猛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巴蜀之地,“加速消化蜀地!”
他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蜀地富庶,乃天府之国。”
然成汉虽灭,其残余势力、地方豪强,未必真心归附。”
“陛下当效仿,当年汉高祖,以巴蜀为根基,委派得力干员。”
“安抚民心,发展农桑,整顿吏治,将其彻底化为,我大秦之粮仓与兵源!”
“待我大秦国力,更上一层楼,内部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