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出列,特意佩戴的,青铜狼首面具,遮掩了他的表情。
只有那双异色的眼眸,透过面具的眼孔,冷静地扫过群臣。
“陛下,诸位同僚,”慕容恪的声音依旧嘶哑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穿透力。
“建康被围,看似东晋危若累卵,实则……亦是危机并存之大变局。”
他走到殿中,巨大的沙盘前,手指点向建康。
“冉闵孤军深入,悬兵晋都之下,看似凶猛,实则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其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关键在于,东晋如何,应对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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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锋一转:“若我军此刻大举南下,看似可掠地千里。”
“然则,必促使惊惶中的东晋各方势力,暂时放下内斗,同仇敌忾。”
“甚至……可能迫使谢安等人,与冉闵达成某种临时妥协,转而一致对我。”
“届时,我军将面对,整合后的江南抵抗,胜负难料。”
“即便胜,亦必是惨胜,元气大伤。”
他手指又指向西边:“更何况,关中苻坚、王猛,岂是安分之辈?”
“若见我主力,深陷江淮,必趁机东出潼关,掠我河北之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理,不可不察。”
这一番分析,如同冷水泼头,让刚才还热血沸腾的将领们,冷静了不少。
慕容恪看得更远,不仅看到了眼前的肥肉,更看到了肉旁边的陷阱和身后的饿狼。
“那……依太原王之见,难道就按兵不动,坐视良机错失?”慕容俊忍不住追问。
“非是按兵不动,”慕容恪摇了摇头,面具下传出,低沉而决断的声音。
“而是……移棋换位,谋定后动。臣之策有三!”
他伸出三根手指:“一,命慕容泓,在淮北的行动升级!”
“做出大军集结、即将渡河南下的最强姿态,进一步逼迫东晋。”
“使其不敢抽调,江北精锐回援建康,加剧其内部‘保江北’还是‘救建康’的矛盾!”
“二,遣使皇甫真,立刻向建康朝廷发出正式国书!内容非是索地,而是‘关切’!”
“言明我大燕,对江淮局势恶化、乃至逆贼兵临晋都的‘严重关切’。”
“并‘郑重提议’,为维护天下安宁,愿‘协助’晋室平叛。”
“但这‘协助’,需有‘保障’,割让淮北诸郡,或开放长江水道,允我水师‘助防’!”
此乃趁火打劫、政治讹诈之毒计!
在东晋最危急的时刻,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无异于在其伤口上撒盐。
更能极大程度地,刺激东晋内部的,主和派与主战派矛盾。
“三,”慕容恪的目光扫过群臣,最终定格在,慕容俊脸上。
“我军主力,厉兵秣马,集结于黄河沿岸,但暂不渡河!.”
“静观建康之战结果,若冉闵侥幸……甚至攻破建康……”
他顿了顿,冰晶义眼中寒光一闪:“那我大燕铁骑……”
“便将‘应江东士民之请’,以‘吊民伐罪’之名,南下收拾残局!
“若冉闵败亡,东晋惨胜,那我军亦可趁其国力大损、内部混乱之际。”
“以调解人或征服者之姿,兵临江淮,攫取最大利益!”
此策一出,满殿皆静。
慕容恪的谋划,已超越了,简单的军事掠夺。
上升到了,更高层面的政治、战略博弈。
他不急于,下场搏杀,而是要操控局势,等待最佳时机。
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甚至……觊觎那最终的天下共主之位!
慕容俊,深吸一口气,眼中光芒大盛。
“善!太原王老成谋国,算无遗策!便依此策行事!”
慕容恪的棋局,已然布定。他落下的棋子,看似无形,却比千军万马更具威力。
第三幕:惊弓鸟
慕容恪的战略,被迅速而高效地执行。
淮水北岸,战鼓震天,旌旗蔽日,济北王慕容泓,尽起所部精锐。
连同增援的部队,号称十万大军,在漫长的河岸线上,举行盛大的渡河演习。
骑兵呼啸,步卒如林,攻城器械林立,做出随时准备,大举南下的姿态。
烽燧狼烟日夜不息,声势浩大至极。
对岸的东晋江北守军,吓得魂飞魄散,八百里加急的求援文书,雪片般飞向建康。
内容无一不是,“燕军大举集结,渡河在即,江北危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