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诛胡的英雄!去了江南,百姓和那些不得志的寒门武将,会如何看?”
“谢安、桓玄那些人,难道就真的铁板一块?”
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是绝境中,唯一可能盘活死棋的招数。
“我们去荆襄,不是去乞降!是去借地!是去搅动风云!”
“他东晋若识相,便给朕粮草地盘,共抗胡虏!若不识相…”
冉闵握紧了双刃矛,煞气凛然,“就休怪朕顺势而下,夺了他司马氏的江山!”
“这华夏正统,未必就不能姓冉!”疯狂,大胆,却又带着某种扭曲的逻辑。
南下荆襄,利用东晋内部矛盾和自己的“英雄”光环,寻求一线生机,甚至反客为主!
“可是…粮草…”褚怀璧依然担忧。“抢!”冉闵毫不犹豫。
“沿途坞堡、胡人部落、甚至东晋的边境屯田!”
“我们现在是狼,要活下去,就得咬人!董狰!”董狰策马上前,无声抱拳。
“你的黑狼骑,就是先锋!为大军开辟道路,获取补给!”董狰重重捶胸,表示领命。
决意已定,这支残军调整方向,带着最后的疯狂和野心。
如同扑向南方灯火的飞蛾,又如同试图闯入羊群的饿狼。
朝着黄河,朝着荆襄,开始了前途未卜的南下之旅。
第四幕:药去疴
长安,未央宫偏殿,灯火通明,彻夜不熄。
与龙城的病弱、建康的清谈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务实的气息。
正在对病入膏肓的关中大地,进行着刮骨疗毒般的手术。
苻坚和王猛几乎是不眠不休,苻坚负责决策和支撑,提供无条件的信任和权威。
王猛则负责,具体的诊断、开方和执刀。
堆积如山的文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又被新的紧急公文迅速填补。
王猛的处理速度惊人,他的批示往往只有寥寥数语,却直指核心,雷厉风行。
“北地郡豪强李氏,抗旨不尊,隐匿田亩,殴伤税吏?批:查!”
“若属实,主犯槛送京师,家产充公,土地分予佃农!郡守监管不力,革职查办!”
“原苻生宠臣,光禄大夫,暗中串联,诽谤朝政?”
“批:证据确凿,不必审判,即刻下狱,赐白绫!其党羽名单,交由冰井台核查。”
“陇西急报,羌人部落首领姚苌,收拢苻生溃兵,已达数千,动向不明?”
“批:令安定太守苻丕密切监视,遣能言者示之以恩威,试探其意向。”
“暂勿刺激,以防其狗急跳墙或投奔西边。”
“京兆地区春耕在即,然耕牛、种子奇缺?”
“批:开放皇家苑囿,牲畜充公,分发农户!府库拨付专款,向外地购换粮种。”
“令各级官吏深入乡里,督导春耕,有怠惰者,严惩不贷!”
一道道指令,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落下,切除着苻生时代的毒瘤。
同时又艰难地,试图为这片土地,注入新的生机。
宽仁与严酷,怀柔与铁腕,被运用得淋漓尽致。
苻坚看着王猛操劳的身影,心中既感欣慰,又充满压力。
“景略,如此手段,是否过于…酷烈?恐招致怨望。”
苻坚看着一份,关于处决前朝佞臣的名单,微微皱眉。
王猛头也未抬,笔下不停:“陛下,乱世重典,沉疴需用猛药!”
“此时人心浮动,奸佞未清,若不行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则旧弊复生,新政难行。”
“今日之酷烈,乃是为了明日之长治久安。”
“些许怨望,不过疥癣之疾,若纲纪不立,才是心腹大患!”
苻坚默然,他知道王猛是对的。
只是这过程中的血腥和阵痛,让他这个以“仁德”自诩的君王,心中难免有些不适。
“西边…还有那头狼主…”苻坚又将一份冰井台关于西域最新动向的密报推给王猛。
王猛扫了一眼,面色凝重了几分:“此乃心腹大患,远甚慕容、冉闵。”
“然当务之急,是内政!内部不稳,何以御外侮?”
“我已加大派往河西的探子数量,并令陇西、天水诸郡。”
“加固城防,广积粮草,坚壁清野。待关中稍定,必全力应对西陲之危!”
他的策略,极其清晰,先安内,再攘外。
集中所有力量,以最快速度,稳定关中这个基本盘。
消化苻生死亡,带来的政治红利,整合力量。
然后才能有资格,去应对来自慕容燕国、流亡的冉闵。
以及那最可怕的、西方的那头“狼主”。
“陛下,”王猛终于停下笔,看向苻坚,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给我一年…最多两年时间!两年之内…”
“必还陛下一个府库充盈、法令畅通、可战之兵十万的关中!”
“届时,无论东出、北伐,还是西征,我大秦皆有底气!”
苻坚看着王猛,那因极度疲惫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惊人斗志的眼睛。
重重地点了点头:“朕信你!一切,有劳景略了!”
君臣二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心,和那沉重无比的责任。
长安的新棋手,正以超凡的毅力和智慧,努力稳固着自己的棋盘。
他们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或许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多。
天下的棋局,因为苻生的意外出局和苻坚的上台……
进入了更加复杂、也更加凶险的新阶段。每一步,都关乎国运,关乎存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