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孤,这九鼎之力,若引动,能否退洪水?能否诛慕容恪?
能否…让这中原大地上的汉家子民,不再为‘两脚羊’?
慕容昭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着冉闵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对灭世之劫的恐惧。
只有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的决绝,以及对身后万千生灵的沉重责任。
她明白了,洪水滔天,饥馑噬人,强敌环伺,内无粮草,外无援兵…
睢阳,已是绝地。冉闵,已无路可退。
“能…”她闭上眼,两行清泪,混合着血丝滑落,声音如同叹息。
引地脉龙气,以九鼎为枢,可定山河,退洪水…
以青铜为引,聚杀伐之念,可凝‘穗剑’,诛首恶…然代价…,她说不下去了。
“代价,孤一人担之。”冉闵站起身。
身影在九鼎的阴影下,显得无比高大,也无比孤寂。
他不再看慕容昭,目光重新投向那九尊沉默的巨鼎,如同在审视着命运本身。
第四幕: 谢道韫
“谢道韫…到了吗?”他沉声问道。
地宫入口处,沉重的青铜门,发出艰涩的摩擦声,缓缓开启。
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外微弱的光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粗布麻衣,沾满泥浆和油污,风尘仆仆。
她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但一双眼睛,却明亮而锐利,如同淬火的星辰。
她左臂的衣袖高高挽起,露出一段白皙,却异常结实的小臂。
小臂上赫然缠绕着精密的青铜齿轮,和几根闪烁着寒光的金属丝线。
这竟是一条,巧夺天工的机关臂!
与苏慎那种粗陋的替代品不同,她的机关臂线条流畅。
结构精巧复杂,充满了力量与智慧的美感。
她的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更添几分疏朗之气。
近正是墨家当代巨子,谢道韫!
她无视了地宫中肃穆压抑的气氛,目光首先被中央那九尊,宏伟的巨鼎牢牢吸引。
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震撼与痴迷。
她快步走到最近的一尊鼎前,那只完好的右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抚摸着鼎身上,那些繁复古老的纹饰。
“禹迹…天工…鬼斧神工…不可思议…”
她喃喃自语,完全沉浸在,这超越时代的青铜艺术与工程奇迹之中。
“谢巨子!”冉闵的声音,将她从痴迷中唤醒。
谢道韫转过身,目光扫过重伤垂危的慕容昭,最后落在冉闵身上。
她并未行礼,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如击玉。
冉天王,道韫应约而来。
黄河七处决口,我已用‘铁蜈蚣’和‘分水闸’暂时稳住五处。
剩余两处,需以重器镇压地脉水眼。此九鼎…正是关键!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巨鼎,充满了热切。
“孤要你做的,不止是镇水。”冉闵的目光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直刺谢道韫。
孤要你,助孤引动这九鼎之力,以青铜之谶,行天罚之事!
诛首恶,退洪水,定乾坤!
谢道韫脸上的痴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和审视。
她迎着冉闵的目光,毫不退缩:“引动九鼎?天王可知其力?可知其险?”
此乃社稷重器,非人主之权柄可驭!
稍有不慎,鼎鸣失控,则地脉崩摧,洪水倒灌,万千生灵涂炭!此乃逆天之举!
“逆天?”冉闵猛地踏前一步,气势如渊似狱,整个地宫的星辉,仿佛都为之黯淡。
小主,
这苍天!可曾怜我汉家子民易子而食?可曾阻那胡尘铁蹄踏碎山河?
慕容恪以洪水为刃,掘我祖坟,污我地脉,便是顺天?!
孤今日,便要借这先祖铸就的凶兵,为我汉家子民,劈开一条活路!
纵是身化齑粉,永坠无间,此劫——孤应了!
他的声音,在地宫中轰鸣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悲怆。
谢道韫沉默了,她看着冉闵眼中,那焚尽一切的火焰。
又看了看地上气息奄奄,却眼神哀恳的慕容昭。
最后目光再次落回那九尊,承载着无尽力量与凶险的巨鼎之上。
墨家兼爱非攻,守护苍生。
如今洪水灭顶,胡虏肆虐,苍生如蝼蚁…引动凶兵,或许是更大的杀戮。
但…这似乎是绝境中唯一的、渺茫的生机。
“引动九鼎,需三物。”谢道韫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清冷。
其一,地脉龙气之引,需以承载万民愿力之物为媒介。
其二,杀伐之念的凝聚,需以罪孽最深之血为祭品。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看向冉闵,目光锐利如刀。
需要一个能承载九鼎反噬、意志坚如磐石、且身负‘天命’之格的核心!
此核心一旦启动,便与九鼎同生共死!鼎在人在,鼎毁人亡!
更可能…被那无尽的青铜杀伐之念吞噬,化为只知杀戮的凶兵傀儡!
天王…你当真要…做这核心?
地宫死寂,星辉无声流淌,映照着冉闵,刚毅如石刻的脸庞。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无比坚定地,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站到了九鼎环绕的最中心,这一步,仿佛跨越了生死的界限。
“开始吧。”他闭上了眼睛,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即将投入熔炉的青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