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红糖终于熬好了。黄糖匠把滚烫的糖汁倒进铺着甘蔗叶的竹匾里,糖汁在竹匾里慢慢冷却,凝固成块,表面还带着自然的褶皱,像块深褐色的琥珀。他用刀把红糖切成小块,装进陶罐里,递给抽芽:“拿回去给你娘泡水喝,补身子。”
抽芽抱着陶罐,红糖的甜香透过陶罐渗出来,暖烘烘的。“大爷,您这红糖真好,比镇上买的甜。”
“那是,”黄糖匠擦着汗,脸上的笑容比红糖还甜,“咱这是土法子熬的,没加别的东西,就甘蔗和火,熬足了时辰,甜得纯。”
从那以后,抽芽一放学就来糖坊帮忙。她帮着搬甘蔗、烧火、撇沫,黄糖匠就教她辨认甘蔗的好坏——要选节长、汁多、糖分足的,这样熬出的糖才甜;还教她看糖汁的浓度,说“滴珠成线”是最好的状态,滴在冷水里能凝成块。
“你看这糖,”黄糖匠拿起块红糖,对着光看,“里面有好多小气孔,这是熬糖时自然形成的,说明火候到了,这样的糖才容易化,味道也正。”
抽芽把这些都记在心里,还找了个小本子,把黄糖匠说的熬糖步骤都写下来,画了个简易的铁锅和石碾,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火要匀”“多搅拌”。
有天,抽芽的娘犯了咳嗽,咳得睡不着觉。黄糖匠听说了,特意熬了锅姜枣红糖膏,让她拿回去给娘泡水喝。“这膏里加了生姜和红枣,驱寒止咳,比单纯的红糖管用。”
抽芽的娘喝了几天,咳嗽果然好了。她拉着抽芽去谢黄糖匠,非要给他缝件新棉袄。黄糖匠推辞不过,收下后却给抽芽塞了个更大的红糖罐,说:“给孩子补补,念书费脑子。”
开春后,村里来了个收山货的商人,尝了黄糖匠的红糖,赞不绝口,说想大量收购,运到城里去卖。黄糖匠却摇了摇头:“我这糖是小锅熬的,一天出不了多少,供不上你要的量。”
商人不死心:“大爷,我给您加钱,您多雇几个人,用机器熬,快得很。”
“那不成,”黄糖匠指着石碾和铁锅,“机器熬的糖,没这烟火气,甜得寡淡,不是那个味。我爹传下来的规矩,一步都不能省,省了就不是咱糖坊坳的红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