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跟我爹学过点,”郑伯把他往岸上推,“快去,我随后就到。”
陈冬生上岸时,腿还在抖,回头看郑伯撑着船往上游的山坳划,老木船在浪里起伏,像随时会被吞没。他咬了咬牙,抱着药箱往村里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李奶奶果然病得重,躺在床上哼哼,脸色蜡黄。陈冬生把剩下的药先煎上,心里直打鼓,不知道郑伯能不能采来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门“吱呀”一声开了,郑伯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浑身湿透,裤脚还在滴水,手里攥着两把带泥的草药,叶子上沾着血——是被荆棘划破的。“这……这是你要的药不?”
陈冬生一看,眼睛亮了:“是!就是这个!郑伯,您可算来了!”
他赶紧接过草药,去厨房清洗、切片,放进药罐里。郑伯坐在灶膛前烤火,风湿的腿疼得直抽抽,却没吭一声,只是看着火苗发呆。
药熬好时,天已经黑透了。李奶奶喝下药,没多久就安稳睡了过去,呼吸也匀了。陈冬生松了口气,这才想起郑伯,回头一看,老人靠在灶边睡着了,眉头还皱着,像是在梦里跟风浪较劲。
陈冬生找了件干净的旧棉袄,轻轻盖在郑伯身上。他看着老人被岁月刻满沟壑的脸,心里说不清是啥滋味——素不相识,却能冒着危险去采药,这样的人,他还是头回见。
第二天一早,郑伯醒时,发现自己躺在李奶奶家的床板上,陈冬生正蹲在地上给他捶腿。“船家,您醒了?我给您按按,听说这风湿揉揉能好点。”
郑伯摆摆手:“不用不用,老毛病了。”他坐起来,看见桌上摆着碗热粥和一碟咸菜,“你买的?”
“不是,李奶奶家的,她让我谢谢您。”陈冬生把粥递过去,“快趁热喝吧,我已经跟药铺说了,今天晚点回去,陪您撑几趟船。”
郑伯没推辞,呼噜呼噜喝着粥。陈冬生就坐在旁边,帮他整理船绳,听他讲沅水的脾气——哪段有暗礁,哪段水流急,涨水时要走哪条水道,落水时要避哪个漩涡。
“我爹以前就跟我说,撑船的人,心要比水宽,眼要比灯亮,不然救不了人,还得把自己搭进去。”郑伯望着窗外的沅水,眼神悠远,“他就是救一个掉水里的娃,被浪卷走的,那年我才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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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冬生心里一紧,没敢接话。他帮郑伯撑了一天船,才发现这活儿有多累,竹篙压得肩膀生疼,还要时刻盯着水流,稍有不慎就可能撞礁。可郑伯撑了一辈子,每天从鸡叫忙到月上中天,一分钱一分钱攒,就为了给对岸的小学修座桥——他说,等桥修好了,孩子们上学就不用再等船,安全。
“桥?”陈冬生愣了,“修桥得不少钱吧?”
“慢慢攒呗,”郑伯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些毛票和硬币,“攒够了就请人来修,我这辈子修不成,还有下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