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难说啊……”
单提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变了调:
小主,
“‘难说’是什么意思?!我爸妈到底怎么了?!我老婆呢?!”
乌吉躲闪着单提兰急切的目光,含糊地重复: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你妈的!”单提兰忍不住低骂一句,以为对方是想趁机要钱。
可这年头,钱还有什么用?更何况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你不说我就自己上楼去看!”单提兰烦躁地想要挣脱,直接冲进楼里。
“别!你过来!”乌吉虽然年老,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拽住单提兰的胳膊,将他拉到远离人群的阴影处。
周围烤火的人对此漠不关心,各自沉浸在自己的苦难中。
“你得想想……他们现在还认不认你!”乌吉压低了声音,语气复杂。
“不认我?放屁!谁不知道老子是冤枉的!我老婆怎么样我不管,我只要我爸妈平安!”
单提兰低吼着,情绪激动。
乌吉抬起头,昏花的老眼紧紧盯着单提兰,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非要跑去艾达留学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但你还记得你爹妈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脸上的激动和急切瞬间凝固了,一种被漫长岁月和痛苦经历刻意掩埋的、不愿触及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冰冷的寒意,猛地刺入脑海——
他那对身为教师、永远追求“优秀”与“体面”的父母……那些无止境的要求、永远得不到肯定的童年、以及离家远赴艾达求学背后复杂的缘由……
回家的炽热渴望,与冰冷现实的预感和潜藏心底的旧伤,在他胸中剧烈地冲撞起来。
他似乎真的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从记忆深处强行抹去了。
那场变故的打击太过沉重,或许真的让他的精神受到了创伤,出现了选择性的遗忘。
但是……
乌吉老人望着单提兰决绝冲上楼梯的背影,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只留下米风和多克在原地,在寒风中二脸懵逼。
“他这……突然是怎么了?”米风看着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一头雾水。
“没搞懂,”
多克挠了挠头,“我就听见他们叽里咕噜几句,老单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变脸比翻书还快。”
“估计是……老婆跟人跑了吧?”多克猜测道。
“还可能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米风补充。
“哦……”两人同时发出意味不明的唏嘘,摇了摇头。
这时,乌吉老人步履蹒跚地走到他们面前,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乎浑邪语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是花旗的长官吧?”
多克听得懂,也能勉强应对。
“是,呃……老人家,刚那是怎么回事?”
老人缓缓摇了摇头:“你们也是年轻人,我就不绕弯子了。带他走吧。你们国家强大,也……也宽容,不会计较他坐过牢的。他曾经是我们这所学校最出色的学生,听说在艾达也学到了真本事。要不是……唉……他家里人是不会认他的了。你们行行好,带他走,给他一条活路吧。”
“我们……带他走?”多克愣了一下,一方面是因为老人这突如其来的恳求,另一方面也是老人语速快,夹杂着本地俚语,有些词他根本没听明白。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唉……”
老人又是一声长叹,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却似乎又隐含着某种难以启齿的难堪。
多克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劲。单提兰不是一直声称,他是被秘密警察构陷“政治罪名”入狱的吗?
为什么眼前这个看似知情的老人,对他的“罪行”如此讳莫如深,言语间透露出的,更像是一种源于羞耻的回避?
老单到底干了什么?
多克心里打起鼓来。
难道当局给他安的罪名,并非什么窃取机密或者叛国,而是一些更不堪的、涉及人品道德的丑事?
可看老单那耿直的样子,也不像啊……
就在这时,乌吉老人摇了摇头,不再多说,颤颤巍巍地转身,走向不远处他那间被砸得破破烂烂的小店铺。
他在一堆杂物里艰难地翻找着,佝偻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多克和米风对视一眼,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