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3年8月3日,切尔诺伯格,高级住宅区,6:51

“米莎,我出门了。”

临行前的谢尔盖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半梦半醒之间的米莎还在嘟囔着:

“亚历克斯……”

转身走去的谢尔盖突然一怔:

“米莎?”

惊醒的米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下床整理了一下地毯。

“怎么了,米莎?”

“没事的,爸爸……我今天突然想早点起床。”

“这是好事,作息规律很重要。以前在研究所,我的老师就让我们养成了规律作息的习惯,这让我受益终生。米莎,如果你要出门,要和军官叔叔们说一声,这几天外面闹事的人很多,出门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爸爸。”

谢尔盖走了之后,米莎才小心翼翼地掀开床边的地毯,毯子下面露出了几行乌萨斯语,其中“亚历克斯”的名字写得格外大。

“今天怎么没更新啊?”米莎有点失落。

她已经和地板上写字的神秘人聊了好几天了,上次神秘人甚至留下了讯息告诉她:有办法找到亚历克斯。

“请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亚历克斯?”她又在毯子下面写了一行小字。

1093年8月5日,切尔诺伯格,上城区商业街,咖啡馆,9:00

“浮士德还在执行任务呢,你就找我来喝咖啡,这合适吗?”霜火故作正经地训斥道。

“哎呀,你就别装了。我差点被赫拉格砍死的时候,都不知道你在哪里逍遥。我今天确实想找你说说话。”

“请讲吧,柳达。”

“都跟你说了,别这么叫我……是这样的,我观察米莎好多天了,我感觉这个孩子,没比我当时大多少。然而我做的事情,也是去夺走一个孩子的父亲。”

“那你的父亲会不会在你耳边轻语:‘柳达,就当是为了我,对他使用弑君刃吧。’”

“……我走了,我就不该找你说话。”

“若心存迷惘,就不要动手,这会影响你的锋刃。”

刚起身的弑君者叹了一口气又坐下:

“你当初为什么不向那个……维克托勋爵报仇?”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那天晚上没找到他的人,塔露拉还在等我……而且就算碰上了,我当时也不是他的对手。

“苏沃尔伯爵把浮士德和你、还有那么多整合运动的兄弟害死了,我毫不犹豫地去报仇了……还逼死了他的妻子。”

“我肯定要杀谢尔盖……不过我想减轻良心上的纠结。”

“你就不能杀完再纠结吗?”

“这都怪你,都怪你时不时地给我讲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我以前肯定不会纠结的。”

“这还能怪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我下令让你不纠结了,你听不听?”

“你好烦啊……杀死一个女孩的父亲,我也干过很多回了,但是我从前没真正去观察过他们的生活、理解他们的情感。”

“有时候还是知道得少一点比较好,尤其在无力承受真相之前。

“我想起了以前,自己拿几条活鳞做菜的时候,要提前处理一下,要用刀刮鳞片、再开膛破肚取内脏……然后我的刀蹭它们几下,它们就蛄蛹个不停、使劲地挣扎。

“幸好鳞不会叫唤,不然当时我肯定更害怕——我当时意识到,这些生物很痛苦,而且这些痛苦是我导致的……为了不让它们再痛苦、再挣扎,我只能把它们全拍死、然后再处理。

“那一顿菜,做得我特别闹心,我一直忘不了,半死不活的鳞在我的手掌间拼命挣扎的感觉。它们在挣扎,它们的生命也在流逝,不知不觉、我也搞得筋疲力尽。”

“所以那一顿菜……你是不是不忍心吃了?”

“那一顿菜,我吃得格外香,因为体力消耗了不少、做完菜特别饿。”

“哦。我记得我头几次打猎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感觉,有的时候我没有一击毙命,那些动物就一直惨叫。然后我又摸不准它们心脏的位置,结果扎得它们更痛苦了。

“那时候我也很饥饿,我在心有余悸的情况下、烤熟了不少动物,尽管心里很慌张,但是肚子实在太饿了。小时候我要不是生活所迫,肯定不会去学习怎么杀人和追猎。”

“我打猎的时候还好,我以前有个很好的朋友,我只知道他叫彼得罗维奇,他是一个老猎户,有一天,他在追猎裂兽时失手了……之后我在猎杀裂兽时,仿佛都在为他报仇。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有点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前几次杀人的时候,那个时候确实没少挨老师的骂。可能跟打猎的情况很像,我一开始不会多少技巧,把人砍伤了、却没有致命。

“那个目标在流血,在惨叫,而我同样害怕,我那个时候像发了疯一样,拿刀拼命扎入她的身体……甚至目标都不再挣扎了,我还没有停下。

“老师在事后狠狠地训斥了我,不是因为这样很残忍,只是因为这样很浪费体力,如果目标还有同伙、这会对我的行动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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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火也开始了回忆:

“我用剑杀人时,并没有多少感触。但是当我头几次用权力害了人时,我当时很慌张,那些血没有直接溅在我身上,却仿佛擦不掉了一样。”

“……不得不说,你的内心已经很强大了。”

“哪有?只是人人都会有迷茫的时刻罢了。叶莲娜和我讲过,她最开始碰到老爷子的时候,总是觉得老爷子一直在悲伤、在迷茫,那个时候的他仿佛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战,只是因为身边充满了追随他的部下,他才继续行军;只是因为自己也成为了感染者,他才试着去拯救感染者。”

“他才是真正的战士,赫拉格给我的感觉……只是一个护崽的老人。”

“如果有的选,谁会愿意成为‘战士’?杀戮、服从、伤痛……和战争相关的一切,都在挑战人性,然而可悲的是,很多人不得不成为战士。我只希望我们的事业,能够让更多的人不用被迫拿起武器,战斗从来不值得追求。”

“你现在说话真有点老气了。”弑君者抿了一口咖啡。

“我确实开始这么觉得了……你知道的,我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伤,已经开始折腾我了。我看到了切尔诺伯格的孩子们,又回想起整合运动的孩子们;我才觉得,让那么多孩子卷入战争,是我们这些大人的悲哀。

“如果真能让无辜的人远离纷争,那我们的手上多沾点血,也无所谓。叶莲娜和我说过,她第一次上战场后,老爷子在她面前流泪了,因为他终究没有让女儿远离战场,仿佛是‘命运’给他的迎头痛击。”

“叶莲娜……她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亲人离去,却依然那么温柔,这一定和老爷子的努力离不开关系。”弑君者有些感慨。

“她的性格,让我还是很担心她。叶莲娜见惯了亲人的离别与爱国者的无私,这让她毫不在意自己的牺牲,她仿佛有着能随时面对牺牲的决心……

“来到南方之前,我和叶莲娜战斗过一次。但是出了点岔子,我们被乌萨斯军队包围了;在陷入危急的时刻,我感觉叶莲娜异常坚决,我当时看到了她手里握着的东西——那是一个护身符。

“我后来意识到,如果塔露拉没有及时赶到,那么当时的叶莲娜、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爱国者把她教育得太像自己,尽管他已经尽力去保护她了,但是叶莲娜就像他一样、并没有那么看重自己的性命,我感觉这就像是‘命运’……”

“‘命运’吗?谢尔盖犯下的罪孽,米莎也要帮着他偿还……几点了?”

“十点多了。”

“都聊这么久了?那就不耽误你了,我先走了。”

弑君者把咖啡一饮而尽之后,转身离去。

1093年8月26日,切尔诺伯格,高级住宅区,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