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糖罐 下》

冰冷,漠然。

然后,它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向房门,透明的轮廓一下子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身边彻骨的寒意也随之消散,夏夜的闷热重新笼罩房间。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猛地僵直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大口喘着气,心脏疯狂跳动着,几乎就要炸开了。我扑到床边。

“外婆?外婆!”

外婆依旧闭着眼,面容安详,开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宁静。

但她胸口,不再有任何起伏。

我颤抖着手探向她的鼻息。

一片死寂。

她的身体,还带着一丝余温,却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床头柜。

白底蓝花的空糖罐,静静地立在那里,在朦胧的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罐子,是空的。

它这次带走的,不是糖。

外婆脸上的安详,比任何痛苦的表情都更让我心里发冷。

她像是终于卸下了背负几十年的重担。

我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到空糖罐上。

它带走了外婆。

用这个空糖罐作为容器,取回了几十年前暂时“寄存”在这里的东西。

我没有放声痛哭,只是呆呆地坐着,握着外婆渐渐冰凉的手,直到天亮。

葬礼办得很简单,这是按照外婆生前曾经提起过的意愿。

没有大肆的声张,只有几个远亲和老邻居来送了送。

他们感叹着外婆走得安详,是喜丧。

我听着,只能勉强点头,真相堵在喉咙里,无法吐出。

下葬回来后,老屋彻底空了。

我开始整理外婆的遗物。

在嫁妆箱子的最底层,用一块蓝布包着几样东西:

一本字迹模糊的族谱,几封年代久远的信,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半透明薄纱。

我展开薄纱,对着光。

上面用一种暗褐色的颜料,画着一些无法理解的扭曲符号,中央是一个简化的人形轮廓。

摸在手里有些冰凉,薄纱有着非金非纸的奇异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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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族谱的记录很简略,只到外公那一代就断了。

不过在一部分早逝的族人名字旁边,会用朱砂笔,标注一个小小的扭曲符号,和薄纱上的符号有一些相似。

剩下的几封信,大多是老家旧识的寻常问候。

只有一封,没有署名,字迹比较潦草,应该是在极度仓促或者慌乱中写下的。

信纸已经脆化,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摊平。

“……见之则兆终,族中宿命,无可避也。然先妣尝言,彼辈取物,或有衡价,非尽夺……”

字句断断断续续续,有些地方被墨迹污损,难以辨认。

“见之则兆终”——看见它就预示着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