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大将军府三十六级玉阶尽染赤霞。
阶上铺陈的赤罽纹如血浪翻涌,阶下青铜兽首衔灯怒目圆睁,口中衔着的鱼油火把噼啪作响,焰光舔舐着何进一身鎏金锁子甲,甲片熔金般流淌着灼目光华。
席间北军校尉的铁兜鍪映着火光,幕府谋臣的锦缎宽袖垂落如云,袁绍一身素白纨绔端坐左首,玉组佩缀着的琅玕玉片随呼吸轻颤,恰似冰棱悬于暖雾;
曹操斜倚右席,玄甲未卸的肩吞兽首狰狞,错金短刀鞘上螭纹游走,刀柄缠着的朱红丝绦垂落案角,似一抹未干的血痕。
柳珩独坐末席,黑袍融于梁柱阴影,唯有腰间龟钮铜印时而折射灯焰——那铜印龟钮双目嵌着两点墨玉,龟甲阴刻的“藏锋”二字被岁月磨得温润,此刻却泛着冷铁般的幽光。
“今日召诸君,是为议‘修宫钱’弊案。”
何进声若洪钟,掌中鎏金酒樽重重顿案,樽中绿蚁酒飞溅,在赤罽上晕开点点梅痕,
“十常侍借修宫之名敛财,竟逼得冀州民变——”
话音未落,袁绍广袖忽如白鹤振翅,玉组佩骤响如碎冰坠地。他长揖及地:“大将军容禀,绍举荐一人,或可助大将军解此局。”
满堂目光随他玉指所向,但见末席阴影中缓缓立起一道身影。
柳珩黑袍曳地而行,步履似墨痕晕染宣纸,腰间铜印随步轻摇,墨玉龟目忽明忽暗,恰似蛰伏的兽瞳骤然睁开。
曹操屈指弹响刀鞘,鞘上螭纹随震颤恍如活物:“此人乃蔡伯喈弟子,涿郡火牛焚退黄巾、献良策攻克广宗的柳珩。”
袁绍袖中滑出一卷黄麻纸,纸角暗褐血渍如梅:“今春,此人亦随公孙瓒讨伐二张,献策火烧草场,又阵斩张纯张举,此二人的头颅——”他指尖划过纸面裂痕,“便是他的投名状。”
何进金甲铿然,甲片撞击声似战鼓擂动。阶下铜兽衔灯忽爆灯花,焰光骤亮间,众人分明看见——
柳珩黑袍下隐隐露出半截剑柄,吞口处飞白纹如冻裂的冰河。
袁绍广袖轻拂:“柳君师从蔡伯喈,习得飞白体精髓。今日宴饮,何不挥毫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