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无妨,”那维莱特微微颔首,他那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园中显得格外清晰,“毕竟你们作为外来人,协助枫丹解决了这么大的案件,我理应回报你们。”
“那我就不客气啦!”派蒙立刻凑了上来,小脸上写满了求知欲,“当时在法庭上只是听那个坏蛋的组织把它称作原始胎海之水,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呀?”
“关于原始胎海之水…”荧也补充道,这个问题是所有谜团的核心。
“不得不说,这个叫法其实没有什么问题。瓦谢的组织恐怕进行过十分细致的调查,才了解到了这个概念。”那维莱特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在追溯一段被时光掩埋的古老记忆,“这个星球上曾有一片特殊的海,其海水的水质与如今我们看到的大海不同…提瓦特的生命,大多都诞生自那片海洋,它孕育了这个星球的诸多生命。”
“所以才叫做原始胎海吗…的确还算形象。”派蒙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而如今,原始胎海已经并不存在于星球的表面…瓦谢他们所发现的,想必是个特例,或者说,是一些远古时代的遗留。”
“原来如此,你知道的可真多,那维莱特。”派蒙由衷地感慨道,随即又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可是既然这样讲的话,人类…哦不,枫丹人又为什么会溶解在那种海水里呢?”
这个问题让那维莱特陷入了沉默,他那总是如同绝对理性化身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明显的困惑。“本应创造生命,诞生生命的原始胎海…为何又会反过来吞噬生命…这其实并不符合我认知中的常理。枫丹人身上,一定还有着一些特殊的秘密。”
“秘密并非无法理解,只是被巧妙地隐藏在了起源之中。”左钰温和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他看着那维莱特那双充满了探究的眼眸,平静地解释道,“最高审判官阁下,您是否想过,一种物质,其特性是固定的。会改变的,从来都不是‘水’,而是‘溶于水之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的意思是…”那维莱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微收缩,他瞬间便领会了左钰话语中的深意。
“枫丹人,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由天空岛法则所创造的人类。”左钰的声音平淡,却仿佛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他们更像是…一种完美的拟态。初代水神厄歌莉娅女士,用原始胎海之水,将纯水精灵这种纯粹的元素生命,‘捏’成了人类的模样。他们的本质,依旧是水,是与那片原始之海同源的存在。”
他伸出手,一缕精纯的水元素在他掌心汇聚成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随即,他又从空气中剥离出另一丝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能量,将其融入水珠之中。那滴水珠的形态并未改变,但其内在的结构,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当一个‘低浓度’的个体,接触到‘高浓度’的母体时,依循最基本的法则,他们便会重新融合,回归源头。这并非吞噬,而是一种…‘回家’。”左钰散去了掌心的能量,那番解释让荧和派蒙目瞪口呆,也让那维莱特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名为“原来如此”的释然。
“原来是这样…”他低声自语,这个困扰了他数百年的谜题,竟被眼前这个男人用如此简单明了的方式彻底揭开。
“那…那关于枫丹流传的预言…”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海水会上涨,人们将会溶解在海里,只剩下芙宁娜在哭泣,枫丹人的罪孽才会得以洗刷…”那维莱特复述着那段不祥的预言,神色变得凝重,“你们说的预言大致如此么?”
“对,当时是林尼告诉我们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派蒙连连点头。
“嗯,到目前为止,我认为已经到了不得不正视这个预言的时候了。”那维莱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忧虑,“有传言,这个预言的根源,是枫丹的前代水神在死前留下来的一段话。如今,‘海水上涨’与‘枫丹人会溶解’这两条信息都已兑现,的确需要提高警惕。”
“这么说来,芙宁娜一直都很重视这条预言,甚至为此在全提瓦特各地收集过情报。如果传闻是真的,这恐怕就是前代水神留给芙宁娜的「难题」。”
“可是水神那个家伙…真的靠得住吗?”派蒙小声地嘀咕道,她实在无法将那个在审判庭上夸张表演的家伙和拯救世界的重任联系在一起。
“预言,有时并非是未来的警示,而是一份早已写好的剧本。”左钰看着远处那被云层遮蔽的天空,意有所指地说道,“它规定了开端,预示了结局,而中间那漫长的过程,则需要演员们用尽全力去演绎。或许,芙宁娜女士所扮演的,正是这出宏大戏剧中,最重要,也最痛苦的角色。”
他的话语让那维莱特陷入了更深的沉思,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那…那关于「公子」的事呢?”荧继续追问,她始终无法理解那场荒诞的判决。
“抱歉,调查尚未得出结论。”那维莱特的神色恢复了审判官应有的严肃,“但我依旧认为「谕示机」的判决并非是无理取闹。”
“欸?可是当时连你自己也给出了无罪的结论呀…”派蒙不解地问道。
“这么多年来,我很清楚「谕示机」并非是一直在机械地重复我的判决。”那维莱特解释道,“它作为神创造的机关,统合着民众对「正义」的信仰。不仅能够产生强大的「律偿混能」,还很可能拥有着诸如「自我意识」一类的东西。所以对于像这次这种判决上的分歧,我早有心理准备。”
“这么说来,林尼当时跟我们说,他似乎在「谕示机」的核心房间内听到了人的声音…”派蒙立刻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分享了出来。
“原来出现过这种事…”那维莱特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或许这正可以印证我的判断,我也会将这件事列入调查范畴。但总之,我倾向于「谕示机」的判决存在某种理由…只是我们还未掌握到线索。”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无奈:“看芙宁娜当时的反应,恐怕连她也没有头绪,于是就开始表演她那拿手的故弄玄虚。不过我们一定不会放弃调查这件事,在得到真相之前,就只能委屈那位愚人众执行官先待在梅洛彼得堡了。如果真的冤枉了他,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给予最大限度的补偿。”
“我猜对现在的他来说,跟你好好打一架就是他最希望的补偿了吧…”派蒙小声吐槽道。
“最高审判官阁下,”左钰忽然开口,他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维莱特,“您有没有想过,谕示机并非是在审判公子,而是在审判他体内所寄宿的、另一股不属于提瓦特的力量?又或者说,它是在借由这次审判,向某位至高的存在,传递一个信息,一个…反抗的信息。”
这番话让那维莱特身体猛地一震,他死死地盯着左钰,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眸中,第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男人,他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小主,
“最后一个问题…”荧看着那维莱特,问出了那个她每到一个国度都必然会问的问题,“关于我的血亲…”
“你的亲人?除你以外的金发旅者…不好意思,我没见过。”那维莱特摇了摇头,“如果她来过枫丹,那想必她一定很尊重枫丹的法律,与歌剧院无缘。”
“这样啊…”荧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她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没什么了,感谢您的解答。”
“好的,很荣幸能解答你的一些疑惑,我很享受与你的交流。”那维莱特微微颔首,“再多享受一会儿这里的宁静,我就要回「沫芒宫」了。罪恶没有假期,正义便无暇休憩,审判官就是这样的工作。”
就在那维莱特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左钰却再次开口,问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那维莱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问题。
“最高审判官阁下,您…是否见过初代水神,厄歌莉娅女士?”
那维莱特停下脚步,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左钰,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名字。“没有。正如我之前所言,我是应第二代水神,也就是芙卡洛斯的邀请,才来到枫丹,担任最高审判官一职。”
“是吗…”左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看着那维莱特那双充满了探究的眼眸,缓缓地抛出了一个足以颠覆整个枫丹认知的重磅炸弹。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这里…有厄歌莉娅女士的一部分灵魂,并且,我可以将她复活呢?”
此言一出,整个墓园仿佛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海风都停滞了。
那维莱特的身体僵在了原地,他那张数百年都未曾有过剧烈波动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纯粹的、无法掩饰的震惊。复活…初代水神?这怎么可能!
“真的真的!”派蒙那作为“小喇叭”的本能再次被激发,她激动地在空中挥舞着小拳头,大声地为左钰作证,“左钰可厉害了!就连稻妻的前代雷神,都是他帮忙复活的!”
前代雷神…复活…
这两个词语,如同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那维莱特那颗属于古龙的心脏上。他看着左钰,那眼神中所有的探究、所有的郑重,都化作了极致的、难以置信的震撼。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左钰的回答平静而又肯定。
那维莱特闭上了眼睛,他那颗堪比世界上最精密仪器的头脑在飞速运转。复活初代水神厄歌莉娅…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将得到解答,那该死的预言,那枫丹人的原罪,那所有悬而未决的谜团,都将在真正的“造物主”面前迎刃而解!
“如果…如果真的能将厄歌莉娅女士复活…”他猛地睁开眼,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对于解决枫丹目前面临的危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并非是最好的选择。”左钰却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看法。
“什么?”那维莱特不解地看着他。
“即便厄歌莉娅女士归来,她也无法改变枫丹人会溶于原始胎海之水的本质。因为这是她犯下的‘原罪’,是她挑战天理权威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左钰的声音平静,却揭示了更深层的、残酷的真相,“想要真正赦免枫丹人的罪,改变他们生而为‘水’的命运,只有一个办法。”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又深邃,仿佛能看穿那维莱特身为人形的外壳,直视他那属于古龙的、磅礴的灵魂。
“那就是由您,水龙王那维莱特,取回曾被天理窃取的、完整的古龙大权。只有当您恢复了完整的龙王之姿,您才能用您的权柄,重塑枫丹的法则,将所有的枫丹人,都改写为真正意义上的‘人’。到那时,原始胎海之水,对他们而言,才真正无害。”
那维莱特彻底被镇住了,他怔怔地看着左钰,感觉自己数百年来的认知,正在被眼前这个男人一片片地击碎,然后又以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接近世界本质的方式,重新拼接起来。
“取回…完整的权柄…”他喃喃自语,这个他从未敢奢望过的、只存在于血脉记忆最深处的概念,如今却被如此轻易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的。”左钰微笑着说道,“我,有办法帮助您,将被天理分割出去的权柄,重新拿回来。”
“但是…”他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那维莱特,问出了那个最终的、也是最核心的问题。
“问题就在于,那维莱特先生,在枫丹生活了五百年之后,当您真正拥有了改写一切的力量时,您…是否还愿意承认,这些吵闹、脆弱、情感用事,却又坚韧、善良、拥有着璀璨精神的人类,是您愿意豁出一切去守护的…枫丹人呢?”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捅进了那维莱特灵魂最深处的锁孔。
他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