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希雅传说任务:师之血

哲瓦德惨笑一声,眼中充满了绝望:“库塞拉……他把自己当成了钥匙。三天前,他带着人,用那些炸药,强行炸开了总部档案库的一角,也把自己……把自己活活烧死在了里面。”

沙漠营地的篝火,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明明灭灭。一个名叫伊德里西的老佣兵掀起自己的袖管,上面纵横交错的鞭痕,像一条条丑陋的蜈蚣。“总部用我们每个人犯下的罪证要挟我们,谁敢不听话,第二天他的家人就会在沙漠里失踪。库塞拉为了不让你沾上这些脏事,这十年来,所有的脏活累活,他都一个人揽在了自己身上。”他指向远处一个不起眼的沙堆,“那下面,埋着他用了十年的拐杖。那根拐杖其实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他用十年时间,一点点拼凑出来的,‘神王之遗’核心机关的密码。”

另一个断了一只胳膊的佣兵巴沙尔,把自己的头盔狠狠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烧毁档案库的那天晚上,我们所有在外面接应的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档案库里传来了他的笑声。那笑声……就像他当年给你讲‘勇者斗恶龙’的故事时,一模一样。”

“他用十年时间,收集总部的防御弱点;他故意装成瘸子,让那些看守他的卫兵放松警惕;他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火焰,烧毁了那个捆绑了所有人罪孽的档案库,让所有人都获得了自由。”左钰看着那堆跳动的篝火,轻声说道,“他不是恶龙,他只是一个用最笨拙、最惨烈的方式,试图保护自己珍视的一切的父亲。”

一个负责后勤的女人提克里蒂,掀开一张毯子,露出了下面一个年轻佣兵被毒箭射穿的小腿,伤口已经发黑腐烂。“这是‘神王之遗’残部的新武器,用赤王时期留下的毒草炼制的。我们抢来的摩拉,一半用来买解药,一半分给新加入的兄弟做安家费。”她拿起旁边的一本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他们袭击商队的细节,“可这些新人,全都是父母被‘神王之遗’杀害的孤儿。”

迪希雅伸出手,轻轻摸着那个年轻伤员滚烫的额头,那温度烫得她心里发慌。“你们这不是复仇,”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们这是在陪葬。”

“那我们能怎么办?!”伊德里西指着远处在月光下起伏的沙海,那片区域之外,就是左钰创造的绿洲,强烈的对比更显得这片沙漠的绝望,“如果不打,下一个被灭门的就是阿如村!你以为库塞拉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把你送走?他早就知道,‘神王之遗’的那些疯子,早晚有一天会对我们‘炽光猎兽’下手!他是在用自己的命,为你,为我们所有人,换取一条活路!”

迪希雅怔怔地站在那里,她腰间那串刻着同伴名字的铜铃,在夜风中发出清脆而又沉闷的声响。她忽然明白了,父亲留给她的,不是一本沾满血腥的罪恶账本,而是一个沉重到无法喘息的选择。她可以选择带着同伴,退回那片生机盎然的绿洲,享受来之不易的和平。也可以选择,拿起刀,踏入这片父亲用生命为她扫清了障碍的、罪恶的沙漠,去终结这个以暴制暴的无尽循环。

左钰看着她眼中剧烈挣扎的光芒,缓缓走到她身边,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他烧毁的,不仅仅是一座存放罪证的档案库,更是一个用恐惧和负罪感建造起来的、囚禁了所有人的牢笼。火焰带来了自由,也带来了新的仇恨。”他看着迪希雅,目光深邃,“现在,牢笼的门已经打开了。是选择走出牢笼,还是选择走进另一场火焰,决定权,在你手里。”

沙暴如同一头咆哮的巨兽,用粗糙的舌头舔舐着天际,将月光揉碎成一片昏黄。神王之遗的总部大门,就在这片混沌中若隐若现,像一道通往地狱的裂隙。伊德里西苍老的手掌按在一块不起眼的岩石上,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大门缓缓开启。他刚想迈步,地面却毫无征兆地窜出无数闪着寒光的尖刺,迅猛得不留给人丝毫反应的余地。“快走!”伊德里西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迪希雅猛地推向陷阱的另一端。迪希雅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踉跄着跌过那片死亡区域,回头时,只看到伊德里西的腿被数根尖刺洞穿,鲜血瞬间染红了沙地。巴沙尔怒吼一声,冲过去将伊德里西背起,可他刚迈出两步,后背便接连中了三支淬毒的弩箭,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迪希雅……”他艰难地抬起头,口中涌出鲜血,“替我们……看看……库塞拉他……有没有留下什么……”

荧的指尖凝结出风涡,猛地推向那扇沉重的石门。在一声巨响与弥漫的烟尘中,一条螺旋向下的阶梯显露出来。阶梯两旁的墙壁上,刻满了令人不安的浮雕,描绘着赤王如何将自己的信徒当作祭品,活生生吞噬的场景,那份古老而残忍的疯狂,仿佛穿透了时光,死死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阶梯的尽头,是一座血腥的祭坛。一个名叫米沙勒的男人站在祭坛中央,他高举着一个散发着诡异红光的罐装知识,神情癫狂。“这是赤王大人的恩赐!喝下它,就能获得不朽!”他嘶吼着,周围的佣兵们应声而动,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非人的红光,皮肤下仿佛有黑色的虫子在蠕动,甚至有黑色的粘稠液体从他们的毛孔中不断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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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根本不是恩赐,是诅咒。”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迪希雅耳边响起,左钰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奥术护盾悄然笼罩了众人。“小心那些黏液,那不是普通的毒素,而是一种活性的魔鳞病病原体,被禁忌的知识催化成了武器。”

迪希雅的弯刀已然出鞘,刀身瞬间燃起熊熊烈焰。她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劈开第一个冲上来的佣兵。刀刃与那黑色黏液接触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火焰元素的高温,恰好能将这些污秽的病原体蒸发殆尽,刀光在她手中化作一轮燃烧的赤阳。

荧的剑锋之上凝结出刺骨的寒霜,她身形一晃,一道冰墙拔地而起,精准地冻结了祭坛的底座。米沙勒见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他竟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手中的罐子。猩红色的知识光流如毒蛇般钻入他的血管,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重组,化作一滩不成形的、蠕动的血肉。“没救了,他被知识本身吞噬了。”左钰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就在这时,被巴沙尔护在身后的伊德里西,用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了备用的炸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头儿,等我们……”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引爆了怀中的烈火。

轰——!!!

剧烈的爆炸吞噬了一切,通道在巨响中开始坍塌。在被荧的风场卷出洞口的前一刻,迪希雅清晰地看见,米沙勒那团不断蠕动的血肉,在爆炸的火光中,连同他的狂笑声一起,化作了飞灰。

残垣断壁,尘埃落定。废墟之中,迪希雅跪在地上,用双手疯狂地在滚烫的灰烬中刨挖着,指甲被碎石磨破,渗出鲜血,她却恍若未觉。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丝冰凉的木质。她小心翼翼地扒开灰土,一截被烧得焦黑的拐杖露了出来。那木质的手柄上,用小刀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迪希雅。她颤抖着抽出杖芯,一柄锈迹斑斑的玩具剑从中断裂的杖身中滑落出来。剑柄上,还包裹着她童年时亲手缠上的、粗糙的沙狐兽皮,剑鞘上,依稀能辨认出库塞拉当年给她讲过的、“沙城勇者”的图案。

“看!那里!”派蒙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向墙角。在一块被烧焦的头巾下,压着一块石板,上面是用鲜血写下的字迹,字迹潦草,却充满了力量:“迪希雅,去阿如村的绿洲,那里有你的自由。”

须弥城的酒馆里,空气中漂浮着蜜糖与酒的香气。迪希雅转动着手中的拐杖,杖头原本挂着铜铃的地方,如今系上了一柄小小的玩具剑,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库塞拉不是我的生父。”她将那封从沙扎曼那里拿到的信,轻轻推到迪娜泽黛面前,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在绿洲边缘捡到我的时候,我哭得像只刚出生的小沙虫。”

派蒙努力地把一盘堆成小山的蜜糖饼推到她面前,小脸上满是心疼:“可他给你讲了那么多故事,还偷偷给你攒嫁妆——我看到那箱子里有一枚发簪,城里最贵的首饰店里才有卖!”

迪希雅的手指,轻轻划过玩具剑钝钝的剑刃,上面有一个清晰的牙印。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岁那年,她假扮故事里的恶龙,一口咬在库塞拉新做的玩具剑上,把剑咬出了印子。库塞拉为此笑了足足三天,逢人便得意地炫耀,说自己的女儿牙口好,将来肯定是个能干的佣兵。

“他留下的那个木箱,并不只是嫁妆那么简单。”左钰将一杯枣椰汁推到她面前,温和地说道,“平凡的物品,承载的或许才是最伟大的情感。”

在迪娜泽黛的坚持下,她们打开了那个萨塔尔冒死运送的木箱。里面除了几件明显是给女孩子穿的围巾和一些早已发霉的零食外,还有一本用兽皮包裹的、手抄的童话书。书的扉页上,画着一只戴着王冠的、神气活现的狮子,旁边用颤抖的笔迹写着一行字:“给我的小狮子,别怕风沙,爸爸的剑永远为你出鞘。”

迪希雅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掉进了她那浓密的、从未打理过的胡子里。“这老东西……当年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总是把‘勇者’念成‘酒鬼’,原来……原来是偷偷练过字啊……”

围巾的毛线,是库塞拉用他第一次做佣兵赚到的摩拉买的,粗糙却温暖。那枚价值连城的发簪上的宝石,是他从一个欺负迪希雅的贵族小子手里,硬抢过来的。

她终于明白,父亲用十年时间,用自己的生命与尊严,为她铺就了一条远离罪恶与仇恨的道路。他不是恶龙,他只是一个用最笨拙、最惨烈的方式,试图保护自己珍视的一切的父亲。

迪希雅将那柄玩具剑郑重地系在腰间,又将那根藏着她名字的拐杖扛在肩上。“我要去绿洲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当初遗弃我的人。”

迪娜泽黛将一大袋风干的无花果塞进她的行囊,眼中含着泪光,却带着坚定的微笑:“父亲已经在写忏悔书了,他说,要把呼玛伊家的药材库,改建成一座专门收留沙漠孤儿的院子。”

荧的指尖亮起柔和的光芒,照亮了迪希雅坚毅的侧脸。“我们陪你去,”她的声音温柔而有力,“顺便,也该去查清楚,那所谓的‘赤王之心’,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有些秘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谎言。”左钰的声音从旁传来,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一个用以驱动仇恨、捆绑利益的谎言。但探寻的过程,或许能让你们找到比秘密本身更重要的东西。”

四人走出须弥城门,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为远方的沙漠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晨风吹过,拂起迪希雅火红的披帛。她腰间的玩具剑与肩上的拐杖轻轻碰撞,发出的声响,清脆而又沉闷,像极了库塞拉当年总爱哼给她听的、那首早已忘了歌词的跑调民谣。风沙扬起,又落下,仿佛从未有过血与火的过往,只有一个父亲,留给女儿一个关于自由、勇气、以及永不终结的、寻找自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