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老张砍树

聊斋新介 吕士心 1462 字 13天前

七月的蝉鸣像是烧红的铁丝往人太阳穴里钻,老张蹲在花坛的水泥沿儿上,烟灰簌簌地落在发黄的塑料拖鞋上。他数着三楼那扇绿漆剥落的铁窗,这是第七天没见它开过了。歪脖子老槐树的影子正巧罩着三单元整个楼道,连收破烂的老头都不往这儿来——树根拱裂了地砖,去年摔折了李大爷的尾椎骨。

"张师傅!"小卖部王大妈的大嗓门惊飞了树杈上的麻雀,她胳膊上挎着菜篮子,蒜头从网兜里滚出来,"您给瞧瞧这树是不是招虫子了?昨儿半夜我起夜,听见树肚子里咕噜咕噜响,跟人打饱嗝似的。"

老张掐了烟头在鞋底碾了碾,眯着眼往树干上的裂缝里瞅。台风刮出的那道裂口有小孩胳膊粗,这会儿渗出些暗红的胶状物,凑近了闻着像铁锈混着烂苹果。他伸手抹了点搓捻,指腹间滑腻腻的,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林场见过的琥珀——那里面裹着只振翅的蝴蝶,翅膀上的磷粉也是这般黏手。

"叔,你鞋带开了。"脆生生的童音吓了他一哆嗦。穿背带裤的小男孩蹲在蚂蚁队伍旁边,冰棍水滴在膝盖上结成糖霜。老张认得这是201新搬来的小虎,孩子妈总穿条酒红色真丝睡裙倒垃圾,裙摆扫过楼道时带起的风里有股子檀香味。

"你这冰棍棍儿别乱扔啊。"老张弯腰系鞋带,后脖颈突然凉飕飕的。一抬头,三楼的铁窗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条缝,白纱帘被风鼓起来,活像只探出来的手。

小虎忽然咯咯笑起来:"大树在挠痒痒呢!"老张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槐树垂下的气根正轻轻摆动,活像老太太梳头掉下的白发。有片叶子飘到他肩上,叶脉凸起的地方摸着竟像是血管在跳。

当天夜里老张做了个怪梦。他梦见自己变成只知了,趴在槐树最高的枝桠上。树皮底下伸出无数红丝线,缠着三单元每家每户的窗框。402阳台上的君子兰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把晾衣绳上的白衬衫吞了进去。

手机震动把他惊出一身冷汗。保安小陈发来的视频里,槐树周围的监控画面雪花乱闪,隐约可见树干裂缝中伸出条藤蔓似的黑影,正往三楼窗户里钻。语音消息带着哭腔:"张哥!值班室突然跳闸,您快来瞅瞅!"

老张抄起门后的铁锹就往楼下冲。月光给槐树镀了层银边,树影在地上扭成个人形。小陈瘫坐在值班室门口,手电筒滚在草丛里,光束中飘着棉絮似的白毛。

"它、它吃人了..."小陈哆嗦着指向树干。裂缝里卡着半截皮带扣,老张拿铁锹尖一挑,金属扣上还粘着块带毛的皮肉。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失踪的快递员——那小伙子总爱把工牌别在皮带上。

第二天一大早,物业办公室炸了锅。穿亚麻唐装的老教授把保温杯往桌上一墩,枸杞水溅得到处都是:"你们知道年轮里藏着多少气候密码吗?这树比在座各位祖爷爷岁数都大!"主任秃脑门上的汗珠亮晶晶的:"可201住户投诉,说孩子身上莫名其妙出现树皮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