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晨雾如乳白色的潮水漫过金墉城,将整座城池浸泡在一片朦胧之中。陈庆之站在城楼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凉的青砖城墙。雾气凝结成水珠,顺着他的白袍滚落,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水洼。
"将军,探子回报,尔朱兆的前锋距城已不足二十里。"副将宋景休快步走来,铁甲在雾气中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他年约四十,左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嘴角,那是三年前涡阳之战留下的印记。
陈庆之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穿透浓雾望向远方:"元天穆和尔朱世隆的部队呢?"
"元天穆、尔朱世隆的大军和尔朱兆合营一处,在北面驻守。”宋景休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三路大军明日必将展开合围。"
城楼上守夜的士兵们交换着不安的眼神。一个年轻士兵不小心碰倒了立在墙边的长矛,金属撞击青石的声音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刺耳。
陈庆之这才转过身来,白袍下摆带起一阵微风。他看上去不像个将军,倒像个书生——清瘦的面容,细长的手指,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传周文育、吴明彻来见我。"
宋景休欲言又止:"将军,敌军号称十万之众,而我们..."
"号称而已。"陈庆之嘴角微微上扬,"尔朱氏虚张声势惯了。即便真有十万,也是乌合之众。"他抬手接住一片从城垛飘落的枯叶,"你看这雾,是天助我也。"
不多时,两名年轻将领踏着湿滑的石阶匆匆赶来。周文育走在前面,这个二十出岁的壮硕青年像头蓄势待发的豹子,铁甲下的肌肉随着步伐绷紧又放松。他身后跟着略显清瘦的吴明彻,后者眉头微蹙,目光中透着谨慎。
"将军!"周文育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得仿佛要震散雾气,"可是要出战?"
陈庆之打量着两人截然不同的神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文育总是这么心急。"他指向城外,"尔朱兆的大营就在东北方向五里处,此刻想必正因这大雾放松警惕。"
周文育眼睛一亮,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末将愿率精骑突袭,取尔朱兆首级来献!"
吴明彻却上前一步:"将军,敌军势大,贸然出击恐有不妥。况且大雾虽可掩行踪,却也难辨敌我..."
"明彻多虑了。"周文育不以为然地摆手,"正因敌军势大,必不防备。此时出击,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陈庆之看着两人争执,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剑柄。这把剑是先帝所赐,剑鞘上雕刻着精细的云纹。"文育说得不错,但明彻的顾虑也有道理。"他顿了顿,"所以我只派三千精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