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刚加固的榉木撑架突然发出脆响，那些刷了桐油的接榫处，不知何时爬满了蜂窝状的孔洞。

监工王疤脸提着鞭子过来时，岩顶开始簌簌落灰。有矿工发现坠落的碎石带着温热，像刚出锅的胡饼渣。

十二丈深的斜井里忽然涌出硫磺味，混着某种类似檀香的甜腻——这味道让张瘸子想起三年前扬州盐船爆炸前的空气。

"都给老子干活！"王疤脸的鞭稍抽在岩壁上，火星引燃了悬浮的粉尘。幽蓝的火苗顺着通风道窜出去，照亮了岩壁上新凿的西夏铭文。

那些本该是青灰色的辉铜矿脉，此刻泛着诡异的孔雀蓝，仿佛有人往矿层里浇了整缸靛青染料。

卯时初刻，第一根主撑梁裂了。

碗口粗的榉木是从剑门关运来的百年老料，此刻却像泡发的笋干般层层剥落。

矿工赵二郎发现裂缝里钻出成串白蚁，虫腹泛着暗红色，爬过的地方留下焦黑的灼痕。

他伸手去捉，指尖刚触及虫群，整片岩壁突然塌下半尺——裸露的矿脉断面竟嵌着成排契丹箭镞，箭杆早已与矿石融为一体。

"龙翻身啦！"尖叫声未落，东南角的通风井突然喷出火柱。燃烧的不是常见的明黄色，而是泛着青白的冷光，像极了契丹萨满祭祀时的鬼火。

矿工们挤向升降竹篮时，有人踩到满地乱滚的矿石，那些本该沉甸甸的铜矿石，此刻轻飘飘如纸扎的元宝。

王疤脸突然扯开衣襟，胸口赫然纹着南唐宫廷的莲花水印。他狞笑着点燃火折子扔进排水沟，水面立刻腾起三尺高的紫焰——混在井水里的桐油遇火即燃，火舌顺着木制轨道窜向各个矿洞。

"李主万岁！"这声嘶吼成了三百矿工最后的丧钟。十二处主矿洞同时坍塌时，岩缝里迸出的不是碎石，而是熔化的铜汁。

那些滚烫的金属液在空中扭曲成西夏文字的轮廓，落地时又凝固成带倒刺的蒺藜状，将逃命的矿工钉死在岩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