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厅崩塌的巨响震落漫天星屑。沈予乔在坠落的瞬间被李偃飞拽进怀里,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时,听见自己胸腔里的银铃残片发出细碎的颤音。黑暗中,男人的鎏金枪尖擦着她耳畔划过,挑断了不知从何处伸来的蛛网状银丝——那是镜中世界试图挽留活人的枷锁。
"屏住呼吸。"李偃飞的声音混着石粉呛进她喉咙,他的指尖按在她后腰某处穴位,竟让她瞬间失去痛觉,"镜厅的机关不止一重,我们现在在承羽阁旧址的地下......"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石块移位的闷响。一线火光突然从上方裂隙漏下,照亮了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七具穿着戏服的人偶呈北斗状排列在中央石台,每具人偶的咽喉处都插着枚冰针,戏服上的褶皱与血迹竟与此前七名死者的死状分毫不差。最近的一具人偶穿着武生的五彩蟒袍,腰间挂着半块断玉,正是第三起案件中死者的随身之物。
"这是......杀人预告。"沈予乔的指甲掐进李偃飞的手臂,发现他袖口不知何时渗出鲜血,"你受伤了?"
"镜碎片划的。"男人皱眉扯下布条缠住小臂,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阴影,"先看那些人偶。张婉宁的戏本里提到过'七星续命灯',但用活人血祭的邪术......"
他忽然顿住,视线落在人偶手中的琵琶上。每具人偶都抱着不同的乐器,琴弦全部绷断,断弦在石台上摆成复杂的纹路。沈予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古籍插图——那是悬壶阁失传的"八音夺魂阵",需用亲人之血为引,以断弦共鸣震碎心脉。
"冰针需以亲人血祭方能生效。"她在灰烬中捡起半片焦黑的秘典残页,字迹遇风即碎,却在消失前烙印进眼底,"张婉宁坚持亲自登台,因为她......"
"因为她是你母亲的亲妹妹。"李偃飞的声音突然低沉,他踢开脚边的骷髅头,露出下面刻着的"张"字,"悬壶阁当年有对孪生姐妹,姐姐学的是救人的医术,妹妹学的是杀人的毒术。你母亲带着秘典下册逃走那晚,追兵里就有她的亲妹妹。"
沈予乔猛地抬头,喉咙像被塞进团浸水的棉絮。张婉宁临死前那声"你娘"的冷笑突然有了温度,那些模仿父亲唱腔的夜晚,原来藏着血脉相认的苦涩。她想起张婉宁指甲缝里的靛青粉末,想起她看自己时那复杂的眼神——不是仇恨,而是嫉妒与不甘的混合,像被锁在镜中的困兽。
梁上的灰尘忽然簌簌掉落。李偃飞的鎏金枪已先于视线出鞘,枪缨在火光中划出半圆,精准抵住从横梁跃下的黑影咽喉。来人穿着夜行衣,面巾下露出的眼睛泛着狼一般的绿光,手中长剑正是梨园后台丢失的那柄"青霜"。
"把秘典下册交出来。"黑影的声音经过变调,像金属刮擦玻璃,"你娘当年拿走的东西,本该属于悬壶阁。"
沈予乔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石台上的人偶。蟒袍下掉出张纸条,展开后竟是母亲的字迹:"羽阁之下,水脉为引,镜中生门,血祭方启。"她忽然想起父亲墓碑底座的水纹雕刻,每次扫墓时母亲都会用银铃在碑前洒水,原来那是开启秘典的暗号。
"刘长卿的同党。"李偃飞的枪尖又压进半寸,逼得黑影摘下面巾,"梨园班主?你腰间的玉佩......"
火光映出班主扭曲的脸,左眉尾有道刀疤,正是五年前在城南当铺见过的"刀疤刘"。他腰间挂着枚羊脂玉佩,正面刻着牡丹,背面是个"悬"字——与李偃飞在张婉宁戏本里见过的令牌图案完全一致。
"锦衣卫的狗鼻子。"班主冷笑,突然甩动手腕。三枚冰针从袖中射出,针尖泛着幽蓝光泽,正是与死者同款的"鹤顶红淬毒冰针"。沈予乔本能地侧身,却看见冰针轨迹竟直奔她咽喉,而李偃飞的鎏金枪已先一步劈开两枚,第三枚擦着她耳际飞过,钉进身后的人偶头颅。
"她娘的血能开镜门,你的血能养冰针!"班主的声音里带着癫狂,"当年刘大人火烧悬壶阁,就是为了逼出秘典下册,谁知道那女人竟把它藏在亲生女儿身上......"
沈予乔感觉心脏停跳半拍。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银铃突然发烫,铃绳上的黄纸残页在记忆里展开,原来那不是普通的戏本残页,而是秘典下册的索引。她想起每次雷雨夜,银铃总会发出奇怪的嗡鸣,现在才明白那是与秘典共鸣的征兆。
"刺他手腕!"她忽然大喊,想起父亲墓碑底座的水脉图——那是张地下河分布图,承羽阁旧址下方正是水脉支流,"冰针需要低温保存,他的针筒藏在左手腕内侧!"
李偃飞的反应快如闪电。鎏金枪尖如灵蛇般绕开班主的剑势,精准挑开他左手袖口。青铜针筒应声落地,里面滚出十二枚冰针,每枚针尖都刻着细小的牡丹纹路。班主脸色剧变,伸手去抢,却被沈予乔一脚踢开,银铃残片划破他手背,鲜血滴在冰针上,竟瞬间凝结成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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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张婉宁是替死鬼?"班主捂着伤口后退,背靠在石壁上,月光照亮他眼底的血丝,"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你的姨母,所以才会在台上唱《断桥》时哭到妆花——那不是入戏,是哭自己一生为棋......"
沈予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张婉宁最后那场《断桥》,她唱的"青妹慢举龙泉宝剑"竟成了谶语,原来从她被提审的那一刻起,班主就布好了局,借她的死来逼出秘典下册。而李偃飞之前在审讯室发现的靛青粉末,根本不是油彩,而是调制冰针毒剂时沾染的残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