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壁,杯中的热气氤氲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郑昌平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一道新鲜擦伤,暗红的血痂蜿蜒至腕骨,像是某种隐秘的图腾。
“郑警官,您相信蝴蝶效应吗?” 凌霄突然抬起头,瞳孔里倒映着审讯室惨白的灯光,“三个月前,我在古玩市场淘到一个宋代瓷枕,釉面开片像极了秋夜的霜。那天如果没去,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郑昌平的钢笔在记录本上悬停。这种答非所问的开场白,他在无数罪犯口中听过,却是第一次从一个父亲口中说出。窗外传来零星的警笛声,刺破凝滞的空气。
凌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说道:“瓷枕内侧刻着‘守拙斋’三个字,我托朋友查到,这是明代一个造假团伙的暗记。当我拿着瓷枕去找卖家时,发现他的店铺已经变成了宠物诊所。”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您说可笑吗?价值百万的赝品,最后换了袋猫粮。”
郑昌平将热茶往凌霄面前推了推:“这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联?”
“三天前,我儿子在书包里发现了那个瓷枕。” 凌霄的声音骤然沙哑,茶杯在桌面磕出清脆的响声,“他问我为什么要藏在空调外机后面,我当时......”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傍晚的夕阳把儿子的影子拉得很长,书包带子上的奥特曼挂件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郑昌平注意到凌霄握紧的拳头,骨节泛白:“然后呢?”
“我骗他说是给爷爷的生日礼物。” 凌霄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细小血珠,“可他当晚就开始发烧,说梦话都在喊‘瓷枕里有东西’。我拆开枕芯,发现了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展开后是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边缘刻着扭曲的数字 “1943”。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年轻警员送来份文件。郑昌平快速扫过内容,瞳孔猛地收缩 —— 医院刚刚传来消息,凌霄儿子昏迷时攥着的碎瓷片上,检测出氰化物残留。
“凌先生,” 郑昌平将文件轻轻放在桌上,“据我们调查,您名下的科技公司三个月前申请过特殊化学品使用许可。” 他观察着凌霄骤然僵硬的肩膀,“而您儿子出事前,恰好接触过那个瓷枕。”
凌霄盯着铜钥匙,仿佛陷入某种恍惚:“您知道老城区的红星机械厂吗?1943 年,那里是日军的化学实验室。我父亲临终前总念叨,说当年有人偷走了实验样本......” 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那天我在收拾父亲遗物时,发现了张泛黄的图纸,标注着实验室的地下密室。”
郑昌平的后背渗出冷汗。市局档案库里确实有份尘封的卷宗,记载着 1987 年机械厂拆迁时,曾挖出过密封的金属箱。但所有经手人,都在半年内离奇死亡。
“我带着钥匙去了旧址,” 凌霄的声音低得像呓语,“地下室的铁门锈蚀严重,推开时发出的声音就像...... 就像无数人在尖叫。墙角堆着几十个铁盒,标签上的日文写着‘彼岸花计划’。” 他突然抓住郑昌平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不该带那个铁盒回家的!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古董!”
郑昌平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示意门外的警员准备记录。监控画面里,凌霄妻子正在走廊来回踱步,攥着手机的手不停发抖。
“昨晚我听到儿子房间有动静,” 凌霄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等我冲进去,他已经倒在地上,手里还抓着那个铁盒。盒子里装着的,是团黑色的结晶,像沥青又像活物,在月光下会渗出暗红的液体。” 他突然发出压抑的呜咽,“我想救他,可他说看到好多穿白大褂的人......”
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郑昌平想起法医报告里提到,孩子鼻腔内检测出未知生物组织,显微镜下呈现诡异的蠕动状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技术员抱着电脑冲进来:“郑队!机械厂旧址的勘探队出事了!他们在地下密室发现......”
话音未落,凌霄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白沫从嘴角溢出。郑昌平扑过去按住他,却发现凌霄死死攥着那枚铜钥匙,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监控画面突然闪烁,所有电子设备发出尖锐的蜂鸣,屏幕上浮现出扭曲的字符,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封锁现场!联系疾控中心!” 郑昌平扯下领带缠住凌霄的手腕,却发现那些擦伤处正在渗出黑色液体。凌霄的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球,用一种完全陌生的声音低语:“门开了...... 他们回来了......”
走廊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郑昌平冲出门,看见技术科的电脑屏幕同时亮起血红色的画面 —— 机械厂地下密室的实时影像中,无数黑影正从锈蚀的铁盒里爬出,在黑暗中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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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队!凌霄妻子不见了!” 年轻警员举着对讲机冲来,“她抢了辆警车,往机械厂方向去了!”
郑昌平望着审讯室里逐渐平静的凌霄,后者此刻安静得像具尸体,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细雨,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凄凉。
“通知特警队,” 郑昌平握紧配枪,“带上防爆装备和生物防护装置。我们可能要面对的,不是普通案件。” 他最后看了眼凌霄手中的铜钥匙,那些扭曲的数字在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拼凑成某个禁忌的符号。
当警车驶向老城区时,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郑昌平透过雨刷器,看见机械厂高耸的烟囱上站着个人影,在电光中随风摇曳。那身影穿着白色连衣裙,长长的黑发遮住了面容,正是凌霄的妻子。而在她脚下,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砖瓦缝隙缓缓流淌,在地上勾勒出彼岸花的形状。
雨越下越大,警车的探照灯穿透雨幕,照亮机械厂斑驳的外墙。墙面上的涂鸦在灯光下诡异地扭曲变形,那些原本色彩鲜艳的图案,此刻竟组成了 “彼岸花计划” 的日文标语。郑昌平摸了摸口袋里凌霄提供的图纸,突然意识到图纸背面那些看似随意的折痕,其实是一张完整的地下密室逃生路线图。
“所有人注意,分成三组!” 郑昌平下车时压低声音,“一组搜查地面建筑,二组守住出入口,三组跟我下地下室。记住,任何异常情况立即上报!” 他看了眼手腕上的防辐射表,指针正轻微颤动。
地下室内弥漫着刺鼻的腐臭味,手电筒的光束在潮湿的墙壁上摇晃。郑昌平的鞋底踩过积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突然,黑暗中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通道里。
“谁?!” 特警队员举枪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