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染先是瑟缩了下,然后整个人松懈下来,漆黑深邃的眸子看向陆子衿。
她没有开口说话,更不会像小时候一样直接仰着头问“姐姐我该怎么做”,但她没有拒绝她的触碰,代表她是想从她这里要一个解决问题的答案。
陆子衿如她所愿,开口说道,“不破不立。”
下一秒,她的手被猛地甩开。
江暮染冷笑着往后退,说道,“姐姐,你的心还是一如既往地狠。不破不立用嘴说得容易,你知道破了道心是什么下场吗?”
陆子衿默然。各家修炼内劲的方法不一而足,而江暮染自小跟着莫老道修的是道心。道心相当于内劲、修为。
破道心说简
单点叫自废武功,但又不尽然。武功废了只是变得和常人无异,但道心破了则更加严重,相当于将全身的劲气尽失,比之为废人才更恰当。
叫江暮染破道心就是叫她成为废人。而一旦成为废人,那离死人也就不远了。
“我破了道心对姐姐有什么好处?只要我的腿还在,莫老道也不会给姐姐治腿。还是说姐姐想让我把这双腿也给废了,这样的话莫老道就不算违背她说过的话,只治好一个人的腿。”
江暮染冷冷地说道。她的眼神化作了凌冽的冰刀,里面的戒备和恨意汹涌澎湃,仿佛像一头被笼子关押太久的野兽下一秒就会被释放出来。
陆子衿直视着她凶狠的眼睛,她看清了其中翻滚的戾气和仇恨,更明白这些戾气和仇恨因何而来。只是就算如此,她精致好看的脸上也淡漠一片,仿佛古井无波般平静,漾不起丝毫涟漪。
“阿染,如果你是想要一个道歉,我可以现在就说。但是你知道,道歉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很多事身不由己,你应当有所体会。”
她平静地姿态还像是面对当初那个认为“姐姐说什么都对”的小结巴。她嘴里的“应有体会”也意有所指,江暮染在南珠利用傅天真的事不就和当初她对江暮染做的事如出一辙吗?
她总是能够轻易地找到优势位置,让人无言以对。
“陆子衿,你还是叫我江暮染吧。”江暮染冷眼看着她淡漠平静的样子,有的人理智太久,一切以利害为标准,自然不理解一句道歉到底代表着什么。
想到这里,江暮染忽然讽刺地笑了,说道,“陆子衿,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对你奋不顾身的人。因为你压根不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所以别指望我会废了自己的腿。不过你说得不破不立倒是个法子。我会认真考虑。”
“希望你真的会认真考虑。”陆子衿夹在耳后的碎发又随风飞舞起来,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关心她的脸会不会被头发丝弄痒,她的视线会不会被头发丝遮挡。
江暮染转身离开的背影决然又无情。
陆子衿微微抿嘴,嘴角却抿到了一根头发丝。
她精致完美的脸上终于有了除去淡漠平静外的另一种表情——她清浅地蹙了蹙眉。
但很快,她的表情恢复如初。
运筹帷幄的人向来不知道什么叫输。
如果江暮染真的能认真考虑她的提议的话,会放弃自己的腿让她站起来的。
“小姐,风大,我们快下去吧。”身材矮小,且因为上了年纪,脊柱有些佝偻的老嬷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陆子衿身旁,苍老的声音温和提醒道。
陆子衿操纵着辅助行走外骨骼移动了两步,遥遥看见地窖入口。里面的人真是不可逾越的高山吗?
老嬷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道,“小姐不用担心。这一次一定可以治好你的腿。”
“嬷嬷,我想的不是这个。”陆子衿轻轻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思考,奋不顾身是什么样一种感情。好像……不是很能理解呢。”
老嬷嬷惊讶她说出这样的话,但很快说道,“小姐,别被江家人的花言巧语骗了。你的腿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江家的人。这是江家人欠你的,你只是在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陆子衿半晌没有开口说话,任由老嬷嬷用她干枯温热的手拉住自己,将一股又一股的内劲传送进自己体内,缓解自己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