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投降

流华录 清韵公子 1709 字 8天前

宗仲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苍茫林海深处,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无垠的墨色。木屋内,油灯的光晕似乎也随之黯淡了几分,压抑的寂静笼罩着剩余的无人。张曼成脸上那道狰狞刀疤在摇曳光影下微微抽搐,他喉结滚动,最终发出一声极沉重、仿佛碾碎了胸腔所有气息的叹息。他看向南宫晟,那双曾燃着燎原之火、令南阳官军闻风丧胆的虎目,此刻只剩下灰烬般的疲惫与认命。

“南宫道主……”张曼成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宗先生……指的路,或许是条活路。我,和我手下一些老兄弟,身上背的官军人命太多,血债太重……就算孙宇肯饶,朝廷法度,那些世家大族的悠悠众口,也未必容得下。”他顿了顿,巨大的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已然破损的刀柄,仿佛在抚摸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你们……不一样。带着还能回头的人,去吧。给太平道……留点种子。”

白歧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张曼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愤懑,嘴唇翕动,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黄崆则闭上双眼,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唯有微微颤抖的眼睫泄露着内心的天翻地覆。

南宫晟心中五味杂陈,既有绝处逢生的些微松快,更有目睹英雄末路的巨大悲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对着张曼成拱手,一揖到地:“曼成兄……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只凝成这沉甸甸的三个字。

“去吧,”张曼成疲惫地挥了挥手,背影佝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趁着我……还能稳住一些人。”

南宫晟不再犹豫,转身对南宫璩沉声道:“璩弟,立刻清点山中愿意归降的弟兄名册,尤其是还有家眷牵挂、伤势过重无法再战者。动作要快,但要隐秘。”他又看向依旧僵立的白歧与黄崆,语气复杂,“二位师弟……是去是留,自行决断。无论作何选择,我南宫晟……皆尊重。”

说罢,他率先踏出木屋。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玄色的道袍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凄迷的银霜。伏牛山的夜,危机四伏,却也孕育着渺茫的生机。

接下来的两日,伏牛山残寨表面看似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南宫璩凭借商贾的精细与南宫家族残存的影响力,借着分发有限药草、食物的机会,暗中联络那些早已厌倦厮杀、心系亲人的底层头目与普通信众。名单在悄然增加,希望如同星火,在绝望的黑暗中微弱闪烁。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愿接受这“屈辱”的生机。以白歧为首的一批死硬派,多是张角的亲传弟子或狂热的太平道核心信徒,他们视投降为对信仰的彻底背叛,暗中串联,厉兵秣马,准备与官军血战到底,以身殉道。黄崆则陷入了更深的矛盾与挣扎,他既无法轻易放下对师尊的忠诚与复仇的执念,又深知宗先生所言乃是残酷的现实,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内,不见外人,气息日渐阴沉。

南宫晟心知时间紧迫,白歧等人的异动他并非不知,但他更清楚,此刻任何激烈的冲突都会导致营寨彻底分裂、血流成河。他只能一面加紧安抚、劝说,一面命南宫璩设法与山外取得联系,将山中情形与愿意归降的人数大致传递给孙宇。

与此同时,宛城太守府内,孙宇接到了来自方城山的密报。许劭以天机剑感应,察觉到伏牛山方向气运紊乱,煞气与一股微弱但坚韧的“生”气交织,提示孙宇早做决断。

“看来,南宫晟正在做他该做的事。”孙宇放下密报,对侍立一旁的赵空与蔡瑁道,“伏牛山分化已成定局。赵空,你速率一千精锐郡兵,秘密开赴伏牛山外围要隘,张网以待。若遇拼死突围者,格杀勿论;若见降者,不得滥杀,就地收押甄别。”

“喏!”赵空抱拳领命,眼中精光一闪。

“德珪,”孙宇又看向蔡瑁,“安置降众、编户屯田所需的一应粮种、农具、划拨田地等事宜,需即刻准备妥当。此外,传书宋忠先生,请他从府学中遴选几位通晓农事、医理的博士,随时准备入山或至安置点,协助安抚,宣讲朝廷……及郡府德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