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能证明你没有违法传教的重要人证,应该就在那几家孤儿院里,只要在那里工作的护工和孩子愿意集体作证,说你没有向他们宣讲过永恒烈阳的教义,这次的宗教裁判也就不是什么难以跨越的难关了。”
莱昂纳尔神情愈发沮丧,耷拉着脑袋叹气:
“这一点,对方同样可以想到……我赶去其中几家孤儿院的时候,已经发现有风暴教会的人把守住了进出口,严厉禁止我继续接触里面的孩子们。而且,我虽然没和孩子们宣讲教义,可之前教他们认字时,我在黑板上写的例句是摘自启蒙教典的赞美词……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可恶的风暴狂信徒挖了出来,于是反倒进一步证实了我的违法传教行为。”
这不就是属于经典的断章取义吗?克莱恩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他,视线扫过桌上摊开的一份又一份证明文件、合约协议,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莱昂纳尔这时却是抬起了头,豁达地自嘲笑道:
“我虽有信心在口才、在太阳教义的辩论上胜过任何人,但鲁恩王国可不会给我辩述教义的机会,所以我本打算把问题委交给专业人士……这些天,我跑了好几家律师事务所,找了几位有名有姓的大律师,但因为牵扯到信仰冲突和宗教斗争,没有谁愿意接下这起裁判的辩护,哪怕我给大律师手下的助理塞钱都没用。而早在接到宗教裁判庭审通知前,我的银行账户就因为‘涉嫌支援违法宗教活动’的理由,无期限地进入了冻结状态。”
情况岂止是不乐观……克莱恩暗自摇头,想起自己下午抽空陪同这位太阳信徒乘坐地铁返回他的住所拿取资料时,他在购买车票的乘务窗口摸了半天口袋,都没能掏出凑够4便士零钱的硬币,只能握着三枚可怜巴巴的铜便士硬币,向后方的自己投来求助视线。
“我的房东也通知过我了,说知道我摊上了麻烦,会把之前预交的房租和押金退还部分给我,让我在下周之前搬出去住……”莱昂纳尔语气轻松地笑了笑,“往好处想,我至少还能拿到十几镑,这些钱足够支撑我再多活上一段时间了。如果晚上选择去圣希尔兰教堂睡地板,平时给那里的牧师打打下手,做点搬运器材之类的苦力活,日常的开销甚至可以降低到忽略不计。”
圣希尔兰教堂,如果我没记错,那是蒸汽教会的地盘,你一个信仰永恒烈阳的……喔,在因蒂斯共和国你们是和平共存的状态,那没事了。克莱恩头疼地深呼吸了两下,不知第几回暗叹这摊破事的难办。
但他不后悔揽下这件苦差,因为毫无疑问,来自因蒂斯的神职者使节、莱昂纳尔,认识那位贝克朗大使!而且经他之前有意无意的试探,基本可以确定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太好,似乎处于互相看不上对方的状态。
提及本国驻鲁恩王国的外交大使,莱昂纳尔当时的表态是这样的——“去找他摆平麻烦?那还不如指望那群疯狂而粗鲁的风暴狂信徒主动下跪认错。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插手了什么,还洋洋得意地自豪于把对手耍得团团转……”
这番隐约能感受到不屑态度的发言,无疑给了克莱恩一记强心针,让他远眺望见了近日困境的突破口。
或许,如果能够和这位神职者保持良好的关系,大使那边的威胁说不定可以迎刃而解……
只可惜,克莱恩还没来得及作出更多试探,爱丽丝的华生马甲就回到了家中,他们的谈话进度就此中断。
“我知道了。”听着莱昂纳尔的“卖惨”自述,亚瑟·华生不为所动地点了点头,忽抬眸看向克莱恩,提了提手里的茶杯,“夏,茶水凉了,你去厨房再泡一壶新的吧。顺便帮我把调味的蜂蜜和枫糖浆带来,今晚我需要补充点糖分。”
支我走开的理由还能再粗糙点吗?克莱恩默默吐槽,无声看了这两人几眼,倒也识趣地没有多问,拎着那只以金线勾勒出图案的白瓷茶壶一起钻进了厨房。
忍住抽空去灰雾上占卜现状的冲动,他百无聊赖地默数了大约五六分钟的时间,感觉那边的谈话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便就带着茶水和她点名要求的蜂蜜、枫糖浆向客厅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停在了客厅外的走廊上。
“……所以,我的身份至今都没人起疑,原因就是真的曾经有过这个叫亚瑟的人?抱歉,更正一点,以因蒂斯语的发音习惯来讲,他应该是叫阿尔蒂尔吧。”亚瑟·华生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了然的开悟感。
“阿尔蒂尔……我以为我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了。”莱昂纳尔似乎也颇为感慨,“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他犯了错,只有伟大的烈阳才有足够仁慈的宽恕他的心胸,所以我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负责送他去见烈阳。”
“还真有你们这些太阳信徒的风格……不管怎样,我都需要对你表示感谢,这个身份帮我省去了不少麻烦。”亚瑟·华生继续说道。
……感觉不是在谈什么特别机密的话题?只是在聊之前在莱昂纳尔那里购买的身份证明?虽然好像夹了些细思恐极的内容,但大概……嗯,大概不是重点。
克莱恩又屏息偷听了一会,发现他们已经开始闲谈起香槟和奥尔米尔葡萄酒的话题,便放下心,大步走进壁炉火光正旺的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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